给我一粒爱的种子(5)

江雨生每天都来接她放学。偶尔是顾元卓,他则会摇下车窗抽烟,见敏真出来,匆匆灭掉,还压低嗓音说:“回去别告诉舅舅我抽烟。”

但是江雨生鼻子尖,一打开车门就皱眉头:“顾元卓,你又抽烟?”

顾元卓赖皮,叫道:“哪里有!不信你问敏敏!”

敏真仰起小脸,嘴角有一丝浅浅的笑。

江雨生一愣,随后一阵惊喜。她到底是开始笑了。

同桌很羡慕敏真:“你和你爸爸真像。你爸爸可真年轻啊。”

江家人都有白皙皮肤和浓眉长睫,敏真的相貌又多半遗传自母亲,于是和小舅舅站一起,还真像父女。

江雨生曾经问敏真:“你妈妈有同你提起过我吗?”

敏真努力回想。或许是太年幼,或许是江家已经彻底屏弃了这个叛徒。是的,母亲从来没有同敏真说过她有个小舅舅。

但是敏真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发生过的一件事。那是在外婆的灵堂上,她正在埋头烧钱纸,外面忽然传来争吵声。

有亲戚在说:“呀,真是不要脸,还敢回来?难道觉得旁人还没看够江家的笑话吗?”

后来又听母亲对外公说:“爸,让他进来看一眼吧。妈临终前不是一直念着他吗?”

可是老人顽固如石。他们江家世代书香,出过状元,出过烈士。没想到了他这辈,居然生出这么一个儿子,真是丢尽他的老脸。

江雨生是江家最大的一则笑话,一直到江云生持刀杀夫。江家儿女外柔内刚,性子其实很烈,逼迫过头容易走极端。江雨生当年被赶出家、陷入困境的时候,是否也走过极端呢?敏真很久以后才了解到那段往事。

一日敏真下课,顾元卓来接她。

他说:“敏敏,我们今天先不回家,我带你去个地方。”

他带着孩子进了一家珠宝店。里面光芒璀璨的珠宝玉器,几乎闪花了眼睛。

顾元卓问敏真:“觉得哪只戒指好看?”

敏真眼珠转了几圈,伸手指着柜台里一只样式非常朴素的男戒。戒指镶着一圈碎钻,这个样式有个名字,叫做“永恒”。

顾元卓笑起来:“还是敏敏有眼光。”

他买了两只。

那天回到家,顾元卓换下西装,亲自下厨做饭。江雨生下班回来时,看到餐桌上已经摆好饭菜,点着五根蜡烛,一瓶红酒刚刚打开。

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橙色光晕下,一切都显得那么飘渺梦幻。他似乎又看到了五年前的那个夜晚,两个年轻男子带着淋雨后的狼狈,四目相接,然后拥抱在一起。那份炽热仿佛穿越了时空感染了他,让他脸上泛起红晕。

他微笑起来。

顾元卓温柔地拉起他的手,引他坐下。他的手慢慢滑上江雨生的颈项,江雨生仰起头来,他便俯身吻住他。

敏真悄悄端起自己那份菜,慢慢溜下凳子,回到自己房间里。

那天月色极好,满地霜华,窗棂的影子如同银纸剪出来似的。一只蛾子飞进了屋里,似乎已经恹恹一息。

楼下隐约传来音乐声,那旋律有些熟悉,好像是叫做《天堂里的陌生人》。那一丝一缕从门fèng钻进来的声音像只挠人的小虫,让敏真忍不住打开房门,从楼梯口往下张望。

客厅没有亮灯,屋外的月光透过落地窗照在地板上。那台古董留声机缓缓旋转着唱盘,悠扬旋律似水流泻,像是回首间溜走的岁月。

两个人拥抱着,随着旋律轻轻动作,几乎和周围环境融合为一体,不留神几乎看不清。

他们转了一身,敏真才发现他们在接吻。她俊美的小舅舅仰着头,紧闭着眼睛。

他们拥抱得那么紧,似乎要把彼此刻进身体里。

敏真轻手轻脚地离开。

年终放假,敏真带着满分的成绩单回家。她脸上的疤痕已经消失不见,皮肤晶莹光洁,个子也长高了几公分。

只是依旧不说话,问她问题,她会点头摇头,但是与人沟通始终处于被动。平时就拿一本书,在家里找个角落坐下,不声不响,仿佛不存在。

要到吃饭的时候,江雨生问佣人:“敏敏人呢?”

这才看她自沙发角落里站起来。

吃饭也是,碗里饭菜一点不剩,吃完了,把筷子搁在碗上,等到大人都放筷子才下座离开。这些规矩大概都是她在亲戚家里学会的,一次次被挑剔讥讽后,养成了做事一丝不苟的习惯。

顾元卓对江雨生说:“我希望劳累一天回到家,看到孩子坐在地板上,周围散落着图画本和玩具。看到我,伸开手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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