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底,桂花早已凋谢,倒是桂树常青,依然郁郁葱葱。
青青桂树下,是一座墓碑。
白色大理石铸成的碑石,经过岁月雕琢,表面平滑无字,也不知是被风霜抹平了痕迹,还是从一开始,它就是一块无字碑。
师父在墓碑前跪下,端端正正行了一礼,然后从师娘手中接过酒,恭敬倒在墓碑前的土地上。
然后他起身,点了三根香,让林西则跪下行礼。
“这是我们青乌门的祖先。”
看着林西则跪下,师父说道,“年代已经不可考,也无从知道是哪一代掌门,你只要知道,墓主人是我们的老祖宗。”
“以后你若收徒,也要带徒弟来拜过老祖宗,这才算正式入我青乌门下。”
林西则上香后,又郑重磕了三个响头,这才应道:“是,弟子明白!”
为了表示对先人的尊重,盛夏早就把摄像机收了起来。
随后,云泽也在墓前跪下,还拉了盛夏一起。
师父张口想要说话,却被师娘阻止了。他一头雾水,但被媳妇一瞪,就把疑惑都压下去了,等着晚上回去再问。
拜师礼不算久。
师娘将酒坛重新封起,埋在了桂花树下,说是要等明年开春的时候再来挖。
等最后离开,林西则忍不住回头。
桂花树下,墓碑遥遥立在那里,阳光透过树叶缝隙透下来,光影斑驳,像亘古就存在的一样,又似乎会一直存在下去。
前头的云泽喊了他一声。
“来了。”
林西则收回视线,快步跟了上去,一起回了竹屋。
回去之后,师父就和云泽一起下山。
第一场雪马上就要来了,他们要赶着大雪封山前,下山去采买,未来一整个冬天,他们都要住在山上。
林西则一个人做完今日的训练,便回屋里躺下了,准备午休。
他感觉自己有些奇怪。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突然闲下来,他望着屋顶,属于某人的身影,充斥在他的脑海,思念如潮水般汹涌。
他们都快半个月没见了……
林西则侧过身去,用被子蒙住了脑袋,最后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咿呀咿呀——咿呀咿呀——”
林西则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坐在一辆马车之中,透过车窗看着街道上的百姓,他们的衣着打扮,乃至说话的口音,以及街道两旁的商铺,都在提醒着他——
这里是大魏,是他从小长大的皇城!
什么情况?
他又穿回来了?
林西则心跳扑通作响,勉强静下心听外面的人说话,仔细听了一会,他捕捉到了不少信息。
此时,应该是他死后的第三年。
林家军刚刚凯旋而归,百姓们夹道欢迎,热烈讨论林家军此战的功绩。
“三年了!林小将军的仇终于报了!走走走,我等去春日楼喝个一醉方休!”
“哈哈哈哈——听说公子越把匈奴王的头都给砍了,今日要敬献给圣人……”
“这回草原那边元气大伤,至少可保我大魏十年边境安稳了!”
“何止是十年,至少二十年!”
“……”
是了,按照平行世界的史料记载,纪时越在他死后弃文从武,带领林家军抗击匈奴,于三年后取得大捷,砍下了匈奴王的头颅。
林西则心中生出几分复杂来。
等等,那他现在是……
“公公,到地方了。”林西则感觉马车停了下来,一道陌生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公公?他竟然穿越成了一个太监?
林西则脸色一白,低头,发现自己身上果然穿着太监服。
这……
“嗯。”
忽然,他发现自己动了起来,身体并不受他的控制。
他就像扯线木偶一样,端起身旁的一壶酒,慢腾腾地下了车。
“确定就在里头?”他对身旁侍卫模样的人问道,声音尖细。
“探子回报,纪时越确实来了这里。”
“好。”
林西则就这么端着托盘,目不斜视地往前方的林子而去,忽然,他顿住了脚。
有声音从林子深处传来。
他极目远眺,依稀能看到一座墓,墓前一人席地而坐,一人站在他身后。
“纪时越,你走吧,忘了我大哥,忘了京城的一切,去一个所有人都不认识你的地方。”
是他二弟!
林西则的目光越过他,落在那席地而坐的身影,他定定地望着他,像是要把他看穿。
“情根深种,如何才能忘得掉?”
他听到男子沙哑的声音,没了记忆里的意气风发,淡淡的,像一缕风那样轻,落在人心里,却让人莫名的鼻头一酸。
等林西则回过神的时候,林子深处只剩下纪时越一人,他二弟已经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