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等过我(173)

他诧异地接起来,刚“喂”了声,对面响起熟悉的声音,喃喃叫他:“景弦……”

景弦振奋起来了,是他那个自小就认识的网上的好朋友!然而还不待他说上几句话,那人已经轻声道:“景弦,活着好累啊,爱一个人好累,好假,我撑不下去了……”

景弦一个激灵,厉声问道:“你在哪里?你在做什么?你身边有谁?”

他却丝毫不在意景弦的话,只是继续自言自语:“好累……好在我就快要能休息了……”

“你身边有没有人!!”

“我吃了药,我快睡着了,我,景弦,你一定要过得快乐,我…………”

对面的声音渐渐弱去,景弦猛地推开电脑桌,从床上起身,他跳下床,却又发觉,他其实根本不知道做些什么才好。他焦躁地来回转着圈,撞上了桌角,痛得他往后退了几步,又撞到椅子,与地面摩擦出声。

在隔壁写歌的艾青映听到声音,赶紧跑了过来,看到这样的景弦,吓到了,问他:“怎么了?景弦,你怎么了?”

“我——我——”景弦不知该从何说起。

“怎么了?”艾青映上前,抱住他,拍着他的后背,“没事,没事啊,不怕不怕!”

景弦在他的怀抱里渐渐平静下来,他仰头看到艾青映真挚的脸,把刚刚那件事告诉艾青映,景弦急道:“他结婚后,和他丈夫去日本生活,他给我留过地址和电话,可是他刚刚给我打电话,不是从前留给我的那个号码,我也不知道他是否还住在那里。他是这么多年,我在网上最好的朋友,我们见过面,是从前我们都在欧洲时,我们一起哭,我……”

景弦说不下去了,艾青映再度拍他的后背:“没事没事。”他又问,“你要是不放心,我陪你去一趟?”

景弦买了最近一班的航班,那位朋友在日本,他有三年签证,偏偏艾青映没有,艾青映很少去日本,临时办签证已是来不及。

艾青映找到一个同样有签证的朋友,拜托对方陪景弦去日本,要求对方一定要牢牢守在景弦身边。

艾青映非常担心景弦,景弦的病看似是好了,性格却难改,景弦的心思极度细腻,亲近的朋友遇上这种事,他害怕景弦受影响。可是不让景弦过去,他也做不到,景弦也不是那种能放下朋友的人。

陪着景弦的朋友,除了在飞机上,几乎每隔半个小时都会给艾青映汇报一次。

天亮之后,景弦赶到京都,找到朋友的家,敲门始终无人应答,他们直接在当地报了警。

进了屋子,人已经没了。

他们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面,景弦不知道如今的自己与十几岁、二十几岁的自己是否有很大差别,他看着安静躺在床上的朋友,只觉得对方,还是记忆中的那个,赶到机场来接他,满身朝气,朝他挥手的漂亮青年。

景弦自己也是经历过自杀的人,他知道那种绝望与疲累,满腔痛苦只能通过结束生命来解决。

他想不通,几个月前还那么幸福的朋友,为什么要选择自杀?

景弦看到对方的身体,差点倒在地上。

他们俩见面甚少,却在网上相互扶持,陪伴着对方走过迷茫的少年时代、灰暗的青年时代,几个月前,他还在给对方祝福啊?他还想着,自己和鸭鸭结婚那天,也会给朋友打一通电话,让朋友知道,他也过得很好了。

他们都实现了年少时候的梦想。

为什么会这样?

艾青映的朋友扶住景弦,警察等人已经纷纷来了,在屋子里找到朋友留下的遗书。

有一封,是留给景弦的。

景弦颤抖着手打开遗书看,看到最后,泪如雨下。

警察那边联系了朋友熟悉的人,还联系了朋友在国内的父母,却联系不上。

景弦知道为什么,朋友的父母早已离婚,各自再婚,都不喜欢这个初中就出柜的所谓不孝子。

倒是朋友在日本熟悉的人全都赶了过来,对着他的身体失声痛哭。

景弦已经哭不出来了,静静看着他们哭。

越过他们的身体,依然还能记得多年前,他到达机场,等待朋友来接时,天边的那道彩虹。

留给景弦的遗书,警察们也查看了,通过一系列证明,证明此人的确是自杀,不是谋杀,警察纷纷散去,没人会再来管这件事。

朋友那所谓的丈夫,一次面也没露过。

景弦木然地想着遗书里的内容,背叛、出轨,和女人结婚,等等。

哪怕曾是演戏,到底也曾相爱过?

临到死了,也不来看一眼?

国外的所谓婚姻,不过一张纸,本就是个形式,其实没有任何约束。

景弦本想留下来,陪着朋友走完余下的路,这样的认知让他突然无比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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