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要你改。”父亲这话一出口，何维就再次愣住。

他难以置信地望向他，眸子都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这是一种得到了重要的人的认可的后的反应。

有触动，也有种想哭的感觉。

这个中年男人直视着何维的双眼，对他眼里的动容只报以无奈的笑，他继续说道：“没有人要你改。”

“我就是忽然听到，有点惊讶吧，确实有些难以接受而已，还没到那份儿上...何维，你得给我点时间。”

你得给我点时间，让我尝试体谅一下你。

何维梗着脖子，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从父亲短短几乎话中，他已经完全理解了他的意思。

他愿意接受，但是需要时间。

“林涧那孩子挺好的，”在他久久不能平静时，父亲又在耳边砸下一道雷，“脾气是急了点，人也冲动，但本质上是个好孩子，他从小怎么对你的我都看在眼里。之前睡不着的时候我就在想，如果你要真一直这样，或者说是天生这样，与其跟个我一点都不了解的人在一起，那不如大宝呢，好歹他还是我看着长大的。只是何维，即使我这可以了，你林叔叔跟霍阿姨那边也不好弄，你们很难。”

确实。

何维想起林涧挨的那一巴掌以及肚子上的乌青，林家父子俩的脾气如出一辙，林正钦还更暴躁一些，时不时就得爆发一下，人也认死理，如果真如父亲说的那样他对他们这样的人避如蛇蝎，那这事确实不好办。

林涧要承受的比他多多了。

何维一想到这里，就特别心疼。

饺子很快包好，之后由何维的父亲掌勺，又炒了几个菜之后一家人平平淡淡地吃了年夜饭，春节晚会演了不到半个小时，一言不发的母亲就操纵着自己的轮椅回了屋。母亲走后，何维陪父亲又看了会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察觉他眉目间有了疲倦，便先一步回了屋。

没过多久，他看到门缝里透出的光没了，料想父亲已经关了电视，回去睡觉了。

至此，何维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彻底放松下来。

摸出手机打开，微信和短信列表里已经有一大溜群发的新年祝福，何维动动手指挨个回复，最后才打开置顶的那条，看林涧给他发的消息。

一张饭桌上的年夜饭图片，看时间是半个小时之前，不出意外现在应该已经吃完了。

何维自己都没发现他的嘴角已经因为看到林涧的消息而上扬，直到那弧度越来越大，脸颊都有些僵了，才不得不收拾好心情，往床上一倒，一个电话就拨了过去。

他怀疑林大宝可能就在等着他的电话，他刚打出去，那边连一秒停顿都没，马上一个搞怪的“歪？”就从听筒里传出来。

何维一手持着电话贴在耳边，一手搭在眼睛上遮头顶的灯光，还没说话，便先一步笑出声来。

“吃完饭了吧？”他问。

“吃完了啊。”林涧那边十分安静，应该也是在自己的屋里，何维一想他可能跟自己一样躺在床上，就觉得心里热热的，特别高兴。

正当这时林涧又问：“你呢？没跟何叔叔他们一块看春晚啊？”

“看了会儿，都睡了，”何维说，“外边鞭炮声太大了，我睡不着，我知道你肯定也没睡。”

“十二点还有一波呢，这之前你可能都睡不着，”林涧懒洋洋的声音钻进何维耳中，不知是不是多了层暧昧滤镜，他听在耳朵里时想到林涧那时在天台上的模样，就觉得他此时的嗓音格外性感，“我一猜你就得给我打电话，都等你半天了，你要是再晚五分钟我就要睡觉了。”

何维嘿嘿笑了几声。

他思索一二，还是决定先不告诉他父亲刚才在厨房里跟他说的话。毕竟林涧说了，他俩现在虽然在一块了，但前路还很未知，并不明朗靠谱，在此之前，他还是想稳妥一点。

母亲这里还在僵持，他虽放在心上，却无法时刻关注。他比较担心的是林涧那边。

何维就是这样一个人，习惯了瞻前顾后，不确定之前就不会放下心来。

于是他止住笑意，张口问林涧：“林叔叔和霍姨呢？这会儿肯定在看电视呢吧。”

“可不，”林涧很快就回答他，然后是一阵窸窣声，听筒里就不如之前安静了，“看小品呢，站门口就能听见你霍姨的笑声...”

何维深吸一口气，听见林涧关门的声音，就知道他回去了，刚要再说些什么，忽听窗外一直没断过的爆竹声骤燃变大，他回头一看，一墙之隔的外面正站着几个住户，其中一个往回跑，而原地不断炸开的火花告诉他这人显然刚点燃了一挂排鞭。

空中的礼花也比之前多了很多，焦亮的响声中间或还夹杂着吵吵闹闹的欢声笑语，对面单元门一下涌出来很多人，有大人小孩还有白发苍苍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