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好了，张鷟来了。

林野那时候估算错一件事，当人在初来乍到一个空间里找到个满意的地方，他下一次就不会再尝试去更改了，他第二次到教室的时候来晚了一点，下意识地去找老位子，却发现第二排已经坐满了。大概是没人想坐在情侣旁边吃狗粮，张鷟周可媛周边倒是没什么人。张鷟看到了林野的犹豫，冲他招了招手，林野就正式落座在张鷟的后桌。

这个位置很好，可以看到老师的板书，可以晒太阳，可以在迟到的时候从后门溜进来不被老师发现，可以肆无忌惮地看张鷟。

可能是出于张鷟是林野出生以来接触的第一个这么有实感的公子哥，他对人的好奇心日渐水涨船高，连带对娇滴滴的周可媛都看地顺眼起来。女生模样真的不错，眼睛是很可爱的那种杏核状，皮肤很白，嘴唇粉粉的，撒起娇来也不会让人觉得反感。林野打小认识的女孩子里也是头一回碰上这样活灵活现的大小姐，表姐林双稚看名字天真活泼，其实是个冰美人，若是不到饭点，可以一直窝在床上的那种宅。

张鷟更不必说，在林野心里，林一跃甚至都不能和人同框。林一跃现在虚岁21了，在职校也没学到什么手艺，整天和狐朋狗友厮混在一起，实在缺钱就游击式地打零工，整个S市的后厨都被他跑了个遍，回来就搂着林野脖子说哪家星级餐厅卫生条件堪忧，舅舅舅妈也就只有逢年过节才对他和颜悦色一些，因为他这表哥做饭好吃。张鷟就不同了，看着连架都不会打，是个很端方的人，对女朋友也是一等一的好，家里有钱，成绩优秀，简直就像是个从小说里走出来的人。

林野欣赏张鷟。长这么大以来，他第一次产生了欣赏一个人的情绪。

历史是林野的强项之一，他的小测卷子可以算的上补习班的范本，有的时候老师让他起来回答问题，答完之后把遮住视线的卷子放下来，就可以看到张鷟那双明亮的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形，笑眯眯地睇着他。

张鷟是个乐于助人的好同学，知道林野想多做些练习，就把十三中的练习题和测试卷拿来班里偷偷塞进林野的抽屉里，林野看到了也不意外，淡着表情把题目做完了，碰到做不出的问题就捧着卷子去问张鷟，稀薄的暖阳照在少年们握着笔杆的指尖，染上点好看的橘黄色。

下了课两人出了校门就分开，一个往左一个往右，和各自学校的方向又截然相反。

男生的友谊有时候和女生一样，微妙地发酵着就玩的好了。期中考的时候林野靠着张鷟开的小灶，一跃成为年级前三，虽然物理显得有些惨不忍睹，但其他科目都很均衡，特别是文综那块，一水儿的高分，都快闪金光了。为了感谢张鷟，林·无欲无求·野从自己的小金库里拿了一张绿票子，请张·富家子弟·鷟吃麻辣烫。

张鷟那时候的表情挺好笑的，但迟疑了一秒就落落大方地坐下来，拿出吃西餐的架势对付碗里的豆腐和肉丸，林野一边吃一边瞧，确定这身娇肉贵的公子哥没有露出任何一点勉强，吃得还挺开心，并且在回家之后没有拉肚子后，决定如果期末也能考得好，可以考虑多加一双筷子邀请周可媛来。

天气越来越冷，林野早就告别了那依稀有几日晴朗的秋日，过上了拿着雨伞穿雨靴，脖子围得严严实实，上课还不愿意摘手套的日子。讲台上老师在唾沫横飞地给同学们讲“市”的形成和发展，倏地坐在前面的张鷟把椅子往后靠，轻磕出了一声：“林野，我笔没墨了，能不能借我一支？”

“给。”林野做笔记呢，用左手递了一支写的过去。张鷟没回头，估摸着距离用手往后摸，冻得苍白的指尖擦过他青蓝色的血管，接过了那支笔。

“谢了。”少年小声地说。

“...不客气。”林野紧盯着刚被触碰的地方，耳尖微微泛起了红。

第3章

林一跃最近很少回家，林野总觉得他遇到了什么麻烦。

他这个表哥虽不是什么好人，但好在闯了什么祸都不会连累家里人。舅舅林呈还在出差，对丢了个孩子全然不知，罗烟以为他又去哪儿打零工了，林双稚则认为他在某个小姐的床上醉生梦死。林野不这么认为，毕竟没有哪个嫖客是一身伤下床的，BDSM都不敢这么玩，太阳穴附近还有个没完全结痂的血痕。

林一跃已经很久没这么狼狈过了，他跟林野解释的是自己玩柏青哥的时候正好和以前不对付的“老相好”遇见了，手贱赌了一把，欠了好多钱，把好不容易打零工攒下来的老婆本全赔进去还是欠了三千多。他走投无路地躲了几天，都想去借高利贷了，是林野拦住了他，说才三千块就去借高利贷实在太难看了，就用父母车祸的赔偿险把这洞给补上了。可能对方觉得他这钱来得太容易，想再要点，刚消停下来的林一跃又开始东躲西藏，打算去外地洗个盘子，生怕人找上他这倒霉表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