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家们的手指(161)

  陆早秋什么也没说,就那样从高处跳了下来。吊顶太高,他趔趄了一下,可很快又站好了,朝钟关白伸出双臂。

  钟关白朝那双手臂跑去,快要跑到陆早秋跟前的时候才想起来把手里的餐刀给扔到一边。他看着陆早秋,并没有上前拥抱,反而突然停了下来,有些不知所措地伸出手,又不太敢碰陆早秋。

  陆早秋并不催促,只静静地看着钟关白。

  “那个……”钟关白看了看缺了一块的、黑洞洞的天花板顶,又看了看面前的陆早秋,再看了看地面倒映出的身影,根本无法相信刚才发生的事,“这个……你怎么可能……”

  “难道除了修射击课,你还要学……通风管道检修?”

  钟关白说了两句又觉得这时候根本不该问些有的没的,只是他一向认为陆早秋十指从不沾这些东西,从他们在一起开始,他便觉得诸如开车门当车夫以及干各种粗活儿都该是自己的事,所以此时太过震惊。

  陆早秋听了那句“通风管道检修”,先是被逗得低低笑了一下,然后便想到了什么,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等一下……”钟关白光注意着陆早秋脸上的污迹了,也没看到对方的变化,就借着陆早秋手里昏暗的手机光线,去找了一壶矿泉水与一条没被用过的餐巾,然后将餐巾打湿,为陆早秋擦脸,看着那些灰尘一点点被擦拭干净,钟关白才突然发觉,方才的不知所措、不敢置信、震惊……其实不过都是心疼的另外一个名字,“你……其实可以等人过来,我说了,我很安全……”

  陆早秋垂下眼睫,看着钟关白轻声道:“可是,我等不及。”

  钟关白用鼻音嗯了一声,继续为陆早秋擦手,擦到那些细小的血痕时突然十分懊恼,觉得自己没能独自把事解决好。

  可是毕竟陆怀川和温月安不是同一种人。从前陆早秋在温月安院前拉一曲《沉思》,温月安知晓陆早秋对钟关白的心意,便将陆早秋当自家晚辈对待;而钟关白今天就是弹死在钢琴前,陆怀川也不知会不会有所触动。

  这一点陆早秋明白,钟关白即便懊恼,倒也是明白的。

  两人都没有说什么自责的话,即便钟关白知道陆早秋因为自己才如此狼狈,陆早秋也知道钟关白是为了自己才被父亲如此对待。

  大概是因为这一年过得艰难,有些东西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有了改变,他们有了一种比从前更深的默契,钟关白觉得那应该是一种绝对的信任,那种信任使他们不再为对方的付出心怀愧疚。

  愧疚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应该心怀一点别的。

  比如爱。

  如果已经有的话,那么还可以再多一些。

  因为要从通风管道进来,两人的外套都被陆早秋留在了外面,四周温度很低,有再多话都可以到暖和的地方再说,陆早秋的耳朵微微动了一下,握住钟关白发凉的双手,说:“跟我出去。”

  钟关白看着天花板上那个洞,犹豫着是不是要多搬几张椅子:“……怎么出去?”

  “你听,有人。”陆早秋看向大门,“我进来之前打了电话叫人来开锁,应该到了。”

  钟关白:“那你还自己——”

  “我说了,”陆早秋牵着钟关白的手往门口走,“我等不及。”

  Chapter 65 【《Cypresses for Two Violins, Viola and Cello, sine Op. (B. 152): VII. I Wander Often Past Yonder House (Andante con moto)》- Antonín Leopold Dvorák】

  当大门打开的时候,站在外面的并不是陆早秋叫来开锁的人,而是陆怀川身边的一位助理,助理身后还有几个保镖。

  助理见到陆早秋也在里面的时候暗惊了一下,心道自家老板所料不错。他来之前,陆怀川只是看了一眼墙边的立钟,便说:“早秋该回来了,你去把人接回来。”

  片刻后,助理掩藏了心思,有礼地招呼道:“小陆先生。”

  陆早秋并未应答,拿起放在一边的外套为钟关白披上,自己的外套拿在手里都没穿,就说:“走吧。”

  “钟先生。”助理察言观色,赶紧又跟钟关白招呼了一声,才解释道,“陆先生一得知这里出了事就让我过来了,现在外面的情况有些复杂,出入都不方便,我送两位回去吧,车就在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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