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家们的手指(187)

  钟关白收拾完,要出门,喻柏在他身后说:“白哥,其实我挺羡慕你的。那么多东西,你说不要就能不要了,其实没几个人真能做到的。”喻柏藏在肚子没有说的是:白哥,其实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那样,他们其实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不曾得到过,所以其实连舍弃都没东西可舍弃。你别看不起那些什么都想要的人,他们生来匮乏。

  钟关白却听出了喻柏未说尽的话,他背对着喻柏,知道对方正在看着他。

  羡慕钟关白的人很多,随处可以搜到他新闻,他钢琴的演奏的奖项,他的大量作品,与顶级乐团、音乐人、名导的合作,甚至可以从各类八卦消息中看到他的收入、不动产、捐款……包括他那位永远隐在暗处的爱人。

  风光意气,偶尔被提到坎坷失败也不过是为了给故事添些佐料,让成功来得更动人。

  很少有人注意到他是从孤儿院里走出来的,什么也没有,连他躺着的那张上下铺钢架床也不属于他。

  “因为我没觉得那些是我的。”钟关白挥了挥手,没有回头,“明天见。”

  他的爱人正在等他。

  陆早秋抱着一束花,接钟关白去学院,两人一早就约好今天一起去练琴。

  钟关白身体刚痊愈,迫不及待就要当车夫,开了一会儿车,趁一个红绿灯亲了陆早秋一口,然后看着前方,一边开车一边若无其事地说:“早秋,你的医生好贵啊,我就和他聊聊天而已,居然收费那么高。”

  陆早秋微微一愣。

  “咳。”钟关白偷偷瞥了一眼副驾驶上修长的双腿,以及两腿之间的部位,忍不住舔了舔嘴唇,“那个,我听说啊,有些人在治某种副作用的后遗症。”

  陆早秋不说话,也没有表情,被钟关白瞧了一会儿以后,头还微微偏向了车窗外,露出一小块泛红的耳垂。

  “据说治疗得还不错?”又一个红绿灯,钟关白去摸陆早秋的手,一个手指在对方的两根手指间暧昧地进进出出,时快时慢,时轻时重,越来越像另外一种运动。

  陆早秋受不了地收回手。但是就在车上,车座间就那么点距离,他再收也收不到哪里去,钟关白总有办法乱来,再不行,说些淫言浪语总是可以的,钟关白尤善此道。

  终于在不知道第几个红绿灯时,陆早秋沉声道:“……停车。”

  这是钟关白醒来后陆早秋第一次对他说话。

  两个字,停车。

  钟关白再不敢造次,忙不迭把车靠边停了,双手都老老实实放在方向盘上,以示清白。

  去学院的后半程,陆早秋开车,钟关白被安排坐在后排,只能从反光镜里偷偷瞧人家的脸色。

  自从他能自己走路以后,便开始见陆早秋的医生,保持联系,隔几日就要见一次。医生一开始拒绝透露任何信息,后来还是钟关白请陆应如出面,这才开始有了固定的约谈时间。钟关白开始抱着教材和资料学诸多心理学的名词,开始真正了解陆早秋得过的病,吃过的药,做过的治疗,了解他现在的状态。

  钟关白一开始非常担心,怕陆早秋旧病复发。

  医生说暂时不用担心:“他重新开始看病,不是因为真的复发了,而是因为他现在非常谨慎,知道爱惜自己了。不像以前,对待难受和痛苦都不知道要拒绝,一个人就那么受着,得了病自己也不知道要治,姐姐送过来才知道已经病得很严重。现在知道爱惜自己,开始怕生病,是件好事。”

  钟关白这才放下心来,又跟医生说陆早秋不肯说话的事。

  “说不好是什么原因,也可能有很多原因。”医生说,“有些人会许愿,用一些东西换另一些东西。当然,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测。”

  钟关白不太明白,医生用了几个病例解释,比如有人堕胎以后会长期陷入抑郁和自责,然后选择花很多钱放生动物来消解自责;也有人为了求得亲人重病的康复,决心再也不吃肉,再也不杀生。这些事件间没有联系,但是人会不自觉地许愿,自动付出代价。

  “早秋他不是这样迷信的人。”钟关白想了想,“应该不是这个原因。”

  医生笑起来:“我说了,只是一个猜测。”

  最近几次谈话的时候,医生提到,关于从前陆早秋服用的抗抑郁药的副作用以及对应的治疗方法,有了新的研究成果。

  “不过,治疗结果没有办法保证,愿不愿意治疗,也需要他自己决定。”

上一篇:阿利图斯 下一篇:密丛深处有磨菇

公子优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