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家们的手指(79)

  “这种事他保证有什么用啊?这是病,你要是真为他好,也为玉楼好,你就得把他送去看病。”常良言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你还得告诉玉楼,叫他躲着温月安点。”常良言说这话倒是没有吃醋的意思,因为在她看来,温月安是男的,那和女的不一样,所以那事听起来不像是某某亲了贺玉楼,而像是贺玉楼差点走进了一个瘟疫区。她是真的觉得自己在为贺玉楼与温月安好。温月安不正常,就得去看医生,别害人害己。

  贺玉阁觉得有道理,却苦恼道:“嘶……那我该怎么说啊?”

  常良言说:“实话实说。”

  贺玉阁一想,实话实话总是没错的:“那行,那我先跟玉楼说,等我爸妈回来,再跟他们说。贺玉楼这小子怎么还没出来?都几点了,良言,你在这等我,我去把他喊出来。”

  贺玉阁去敲贺玉楼的门。没有人应,门也没反锁,她一推,发现里面根本没人。

  贺玉楼早就不在自己房里了。

  他躺在温月安的床底下。

  前一晚贺玉楼刚进来的时候,温月安还在想贺玉阁说的那句:“你等玉楼醒来再这么干试试?你看他觉不觉得脏?”

  他没有想过贺玉楼会觉得那脏,因为当常良言这样亲贺玉楼的时候,贺玉楼明明在笑。

  但当听见贺玉楼的脚步声时,温月安仍然瑟缩了一下,因为害怕,怕万一他师哥真的像贺玉阁说的那样,觉得脏。

  温月安闭着眼睛,贺玉楼说:“别装睡了。”

  温月安轻声喊:“……师哥。”

  贺玉楼笑了一声,但听起来更像是生气:“你知道我是你师哥?”

  温月安没敢抓贺玉楼的手腕,他只轻轻捏着贺玉楼的衣摆,在黑暗中看着贺玉楼,又喊了一声:“师哥。”

  贺玉楼被这个动作讨好了,他总是很容易被温月安这样示好的小动作或者眼神讨好。他蹲下来,平视着温月安,像认真教温月安弹琴的时候那样,温声道:“月安,你不能对我这样。”

  “哪样?”温月安凑过去,在贺玉楼唇角亲了一下,“这样?”

  贺玉楼马上站起来,退了一步,温月安看不清他的脸了。

  “对,不能这样。”贺玉楼说。

  温月安说:“除了这个,别的都可以?”

  贺玉楼微微蹙起眉:“别的?你还想做什么?”

  温月安说:“还想弹琴,写曲子,下棋,写字,做杯子……”

  贺玉楼说:“可以。”

  温月安:“画画,看书,喂鱼,吃糖……”

  贺玉楼:“可以。”

  温月安:“一辈子。”

  贺玉楼:“……可以。”

  温月安:“没有别人。”

  贺玉楼:“……月安。”

  温月安:“没有别人。”

  贺玉楼:“月安,我一辈子都是你师哥,但你我迟早都会娶妻生子。”

  温月安:“我不会。”

  贺玉楼:“你会的。”

  温月安:“我不会,一辈子都不会。”

  贺玉楼:“但是我会。”

  温月安不说话了。

  贺玉楼在床边站了一阵,躺到温月安床下,说:“好好想想。等你想明白了我再走。”

  就这样,一个人在床上,一个人在床下,两人听着对方的呼吸,知道对方都没有睡着。

  窗外淅淅沥沥下起了大雨,雨水打在窗外的草木与石头上。雨声像某种乐器,一声一声,不急不缓地从耳畔灌进心里,然后又在心中不急不缓地荡来荡去。

  天渐渐亮起来,云端好像有了日光,雨却还在下,像是永远不会停。

  贺玉楼敲了敲床板:“想明白了?”

  温月安不说话。

  贺玉楼喊:“月安。”

  温月安:“师哥,我要是一辈子想不明白,你就一辈子留在这里吗?”

  贺玉楼气笑了:“你打的这个算盘?你知道这地板有多硌人吗?”

  床上扔下来一个枕头。

  贺玉楼把枕头扯到自己脑袋下:“你小时候还待我好些。”

  温月安低声道:“……你小时候也待我好些。”

  贺玉楼抬脚轻轻踢了一下床板:“什么我小时候,你见过我小时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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