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朝(13)

  喇叭里的警告再次响起。

  曹森岩向下一看,他带的人都已经被警察制服,在楼下蹲了一排。他不能放着他的人不管,可又舍不得到手的柳息风。就这一愣神,加之不久前一场大雨,屋顶的瓦都还没有干透,曹森岩脚下一滑,就要掉下去。

  柳息风迅速抓住曹森岩的胳膊,将他的身体稳住。

  曹森岩没想到自己竟然被柳息风救了,惊怒交加,胸中又有恨意,当即脑子发昏,朝柳息风的腹部重重打了一拳。

  他这一拳用了十分力,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住,打得两个人都往后退了一步,柳息风身后是阁楼的窗沿和李惊浊的手,而曹森岩身后什么也没有。他只来得及伸手一抓,抓到柳息风罩衫的袖子。那罩衫薄得像纱一样,哪经得住一个成年男人的重量?布料当即便分成两段,曹森岩抓着一截袖子,摔了下去。

  李惊浊从后面紧紧抱着柳息风,惊魂未定。他的前胸抵在柳息风后背上,心跳得无比剧烈。

  柳息风朝下看了一眼,说:“你猜他摔成什么样了?”

  李惊浊看不见楼下,强行镇定下来,想了一下,说:“两三层楼,应该要不了命,可能骨折了。希望没摔到头和脊椎。”

  柳息风说:“警察在下面铺了救生垫,他摔在垫子上。”

  李惊浊气得骂:“柳息风!这个时候你还让我猜?就不能直接说?”

  他把柳息风拉进窗户里,深呼吸几下,说:“走,跟我下楼去把事情处理了。”

  柳息风站在阁楼里,有点狼狈,他一只袖子没了,手臂露在外面,凌乱的长发里面夹了不少花瓣,花环只剩一点枝叶,光秃秃的,套在手腕上。

  李惊浊看了,说:“你在这里等我吧。等他们走了,我上来找你。”

  柳息风理一下罩衫:“你不要搅进来。我的事。”

  李惊浊不喜欢听他这么讲话:“都搅完了。你下去,背心男看见你,又要发疯。他一说话,你脑子也不清醒。没一个正常人。我去。”

  “两个人都不要去——”门口传来宗老板的声音,方才小张下楼去喊了她。

  “宗姨。”李惊浊说,“给你这里添麻烦了。”

  柳息风也垂首,说:“不好意思。”

  “人情,就是互相添麻烦,不你麻烦我、我麻烦你,哪里来的人情?”宗姨拍拍李惊浊的肩膀,又看柳息风,“一个喊我姨,一个喊我姐姐,这点小麻烦,还是该我来处理。警察是我叫来的,三辆警车,把曹森岩的人一起拉走,还我茶室清净。你们都不要下去,阁楼里坐两分钟,等人都走了,再下去吃口茶,定定神,不急着往回走。”

  宗姨忙着下去和警察打招呼,走了,小张还留在阁楼上多说了几句:“放心,上面的警察局长是宗老板的表哥,副市长是宗老板的老同学。曹森岩闹了这一次,没有下一次的。”

  小张也走了,阁楼只剩两人。

  阁楼里放了一些储存茶叶的冰柜,李惊浊靠着一个柜子坐下来,说:“柳息风,你是不是该有话跟我说?”

  柳息风靠着另一个柜子,坐在他对面,说:“谢谢你。”

  李惊浊说:“还有呢?”

  柳息风说:“谢谢宗姐姐。”

  李惊浊:“……”这人,还真就叫上姐姐了。

  李惊浊:“没了?”

  柳息风说:“没了。”

  李惊浊不这么认为。他们经历了那么有意思的一天,刚刚甚至算是小小地共历了一次生死,可以说,在他眼里,他们的关系已经从一起出来吃茶变成了另一种更亲密的、可以有一点信任的关系。柳息风就算不讲为什么曹森岩拿着一张十一年前的照片来找他,也应该有许多别的可以讲。可是现在,两人相对而坐,柳息风除了一句“谢谢”,竟然就再没话跟他说了?

  他站起来,坐到柳息风旁边,又问了一次:“真的没话跟我说?”

  他问完,等柳息风回答的时候,忍不住悄悄地捡掉柳息风头发上的花瓣。

  “惊浊小弟,你知道茶叶为什么要放在冰柜里吗?”柳息风说,“茶的保存,有几个关键处,其中之一就是低温——”

  “柳息风。”李惊浊打断道,“你要是光讲茶叶,那不如不讲。”

  阁楼陷入了寂静。

  柳息风问:“你要听什么?”

  李惊浊说:“你的事。真的事。”

  柳息风说:“我是个写书的。”

  李惊浊说:“这我知道。”

  阁楼再次陷入了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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