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朝(35)

  凤老太将蜻蜓包好,给小云老板,又对李惊浊讲:“看中什么吗?要是非要蜻蜓,就趁着小云老板还没出这个门,问一问他的原料是哪里来的。等他一走,就真的没有了。他是稀客,不常来。”她想起什么,又说,“哦,你们是熟人,不劳我操心。”

  李惊浊说:“……不用了。我买那只荷花簪子。”

  小云老板接了蜻蜓盒子,以余光看一下李惊浊,竟觉得那盒子有些烫手,匆匆告辞出店。

  李惊浊付钱出门,街头熙熙攘攘,一片背影,小云老板已经和人流融为一体,找不到了。李惊浊眺望远方依稀可见的太平文房的招牌,不知该不该过去。

  可能不去最好。

  可是,不想发生的事、没有能力回应的事,便假作不知道、假作没有发生,这样真的可以吗?李惊浊一边走,一边问自己。他想到了自己那晚的画,柳息风看过以后,也不作反应便离开了。如果他也这么不闻不问,那么小云老板将作何感受?想到这里,他便快步朝太平文房走去。

  李惊浊进店的时候,小云老板也刚回来没多久。小云老板本来正喝水,听见声音便转过身,这一转身,却说不出话了。他又转回去,只留个背影,慢慢将一杯水喝完,才转头对李惊浊笑笑,说:“这次来要做什么?买画具,还是住两天?”

  见小云老板绝口不提方才的事,李惊浊觉得自己也不好主动提,可他又担心小云老板心里不舒服。他说:“蜻蜓……”

  小云老板转过身去翻柜台上的书页纸张,一边翻一边随意答道:“你生日还没到。”

  李惊浊说:“啊。”

  小云老板说:“等到生日再给你。”

  李惊浊说:“你记得啊。”

  小云老板说:“七夕这种日子,想不记得也难,是吧。”

  李惊浊“嗯”一声,望着小云老板的背影,忍不住说:“那个……”

  小云老板转过身来,看着李惊浊,说:“你不要问。”

  李惊浊张了张嘴,又闭上。他想起他托小云老板送牛蛙时,也曾说:云哥哥,你不要问。

  小云老板说:“我不问你的事。你也不要问我的事。”

  李惊浊低下头,说:“……好。”他想,小云老板肯定早知道他的心思在哪个人身上,从骑车载柳息风来太平文房,不,也许从买画具那天开始,小云老板就猜得一清二楚了。小云老板是通透人,通透又温柔,看穿不说破,不逼人回应,不要人做选择,总之一点,不让人难办。

  李惊浊站着不讲话,总觉得自己利用了小云老板的通透与温柔。

  小云老板看他那样子,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哎,你不要白来一趟。早上有人送来一坛剁辣椒,一条五斤的鳙鱼,你帮我把鱼处理干净,好做剁椒鱼头。”

  李惊浊听了,心中一块大石稍微松了,能帮小云老板做点事,当然很好。他立马问:“鱼在哪里?”

  小云老板说:“楼上,水池里。”

  李惊浊上楼,三下五除二处理完一条鱼,再将鱼头用调料腌好,其他部分收到冰箱里。做完这些,他心情轻松不少,下楼去见小云老板时也没有方才的不知所措了。

  两人闲话几句,有客人进来,小云老板招呼客人,李惊浊便出店去采买所需物品,最后返回李宅。

  李惊浊到家时,发现门前柳树下放着一条躺椅,柳息风卧在上面,像在睡觉,他肚子上面还卧了一只猫,也像在睡觉。李惊浊望望天,日上三竿,猫不知勤勉,柳息风更不知勤勉。

  李惊浊走过去,猫还没醒,柳息风先睁开眼,说:“他走了?”

  李惊浊点头:“早就走了。”

  “他讲了我的坏话吧。他讲的话,你不要信。”柳息风注意到李惊浊手上的斗笠。

  李惊浊把斗笠放到墙边立着,说:“他没有秃头。”

  柳息风肯定道:“假发。”

  李惊浊回忆了一下,说:“不像。”

  柳息风说:“他的钱全部用来买高级假发了。他为了买假发,卖了上海一套房。”

  李惊浊:“……”

  大约是刚从小云老板那里回来,李惊浊没有心思和柳息风调笑,柳息风也发觉了,就不再讲余年,而说:“你有事。”

  李惊浊不讲话,只摸出一个细长盒子,递给柳息风。

  柳息风见木盒一角刻“钗头凤”三字,便说:“一次,我也经过这家店,不过没有进去。”

  李惊浊问:“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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