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朝(47)

  李惊浊说:“我跟你讲的话,你也记吗?”

  柳息风说:“记。”

  李惊浊说:“那……记了以后呢?”

  柳息风说:“记了就是记了,需要的时候再去找。”

  李惊浊说:“什么叫需要的时候?”

  柳息风说:“就是想回味一下你对我讲过的话的时候。”

  李惊浊低头,压下翘起的嘴角,希望不被柳息风看见。四周无人,他拉起柳息风的手。柳息风任他拉着,没有挣开。

  二十拾预言

  柳息风看着自己的手稿,一字一句念道:“对门山上一栋黄色的两层房子,门前有一条白色的中华田园犬,有时还有两只叫鸡。”

  李惊浊盯着柳息风,说:“这就是吕大夫的住址?”

  柳息风说:“他跟我讲的。一字不差。我只将土狗改作中华田园犬。”

  李惊浊忍笑,说:“好吧。我去对门山上,找一栋两层的黄房子,如果看见门前有一条白狗两只公鸡,就进去。是这样吧?”

  柳息风说:“是这样。”

  李惊浊说:“那我去了。”

  柳息风说:“我也一起。”

  李惊浊说:“你把我当故事,跟着我有意思,是吧。”

  柳息风说:“片刻不离。”

  李惊浊低头一笑,伸出手,让柳息风牵上。

  黄屋子前正熏着艾叶,一位干瘦老人赤着脚,上身一件洗得几乎透明的薄白背心,**一条黑色棉绸长裤,坐在椅子上看书。

  李惊浊定睛一看,发现那书是本《周公解梦》,便很无语。他低声问柳息风:“这真是吕大夫?”

  柳息风点头:“如假包换。说起来,他还给我看过手相。没想到他还会解梦。”

  李惊浊说:“手相如何?”

  柳息风说:“文曲星君再世。时运上佳,则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时运不济,则如我祖上那位,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①

  李惊浊低笑:“少贫。”

  柳息风说:“我讲实话。等下你让他给你看一看,说不定看出你华佗再世。时运上佳,则为关公刮骨;时运不济,则遇到头痛的曹操。”

  李惊浊说:“我看你倒比吕大夫更会看相。”

  “哪个叫我?”吕大夫抬起头,将老花镜往下一拉,放在鼻尖上,去看李惊浊和柳息风。

  李惊浊说:“吕大夫,打扰。我来问一件事。”

  吕大夫说:“问姻缘,问仕途,还是问这个?”吕大夫搓搓大拇指和食指。

  李惊浊说:“我来问王四爹的病。”

  吕大夫失了兴趣,低下头去继续看书:“我不跟你讲其他人的病。这叫做隐私。隐私,懂不懂?”

  李惊浊说:“他有糖尿病,再不治就晚了。”

  吕大夫说:“你是他什么人?”

  李惊浊说:“勉强算邻居。”

  吕大夫说:“邻居,你管他那么多?”

  李惊浊说:“那是要命的事。”

  吕大夫盯着他,把书放下,拿起地上一根烟杆,敲了敲,说:“你是医生?”

  李惊浊说:“医学生。”

  吕大夫说:“你过来,让我看看手相。”

  李惊浊说:“我不信这个。”

  吕大夫说:“那你就不要站在我家门口。啸天②,赶他。”

  白狗狂吠起来,却被绳子拴着只能在有限半径内打圈。

  李惊浊想了想,说:“我让你看手相,你就要去告诉王四爹,他马上要去医院看病。”

  吕大夫摊开手,说:“手拿来。”

  李惊浊把手递过去。吕大夫的手枯瘦如鸡爪,狠狠地抓着他的手指,不断往后扳,浑浊的眼睛盯着发白的手掌心半天,说:“真的是医生。”

  李惊浊心想:装神弄鬼。但表面上还是由着他看相。

  吕大夫的鸡爪手更加用力,几乎要将李惊浊的手指掰断:“你杀过人。有病人死在你手里。”

  “你乱说什么?”李惊浊猛地一抽手,吕大夫的指甲在他手上留下几道血印子。

  吕大夫对着李惊浊桀桀怪笑道:“你的报应要来了。七月半,中元节,鬼门开,就是报应的时候。”

  柳息风将吕大夫推开,把李惊浊揽到自己身后,说:“不要信他讲的。”

  李惊浊甩了甩手,说:“我没有信。”说罢,他看向吕大夫,“我给你看了手相,你也要去跟王四爹去说实话。”

  吕大夫盯着李惊浊,说:“你收了钱吧。”

  李惊浊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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