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朝(57)

  李惊浊知道二毛在讲什么了,二毛讲的,可不就是长篇小说?

  “不过土地庙的事情后面我就没看到了。”二毛继续讲,“应该也是讲太平镇这一片的人吧……”

  李惊浊听了这句,打断道:“什么叫也是讲太平镇这一片的人?”

  二毛说:“哦!我忘记讲了,柳作家这个故事,就是写的太平镇啊。”

  李惊浊下意识地说:“真的?”

  二毛说:“太平镇三个字立在纸上,又不会动,我认不错的。”

  李惊浊想,柳息风难道是在记太平镇这一片发生过的事?那些稿纸,到底是所谓的笔记,还是要发表的作品?一瞬间,余年和他的对话在他耳边响起:

  “你少给他讲故事。讲多了,要出事的。”

  “能出什么事?”

  “有灵感的时候还好,但是谁会永远有灵感?没灵感的时候,你说他能干出什么来?”

  “把别人的故事变成自己的故事?”

  余年当时没有回答他。

  此时李惊浊也没有回答自己。他本就不是武断的人,更怕错怪了柳息风。

  而且,他不知道这件事的边界在哪里。许多作品都有原型。只要是人,就受环境影响,各种环境。如果柳息风来太平镇,就是想以太平镇为背景,写一部小说,也没有什么,即便用几个旧故事,也不过使作品的真实感更强些……可是如果他整本小说都像今天二毛看到的这个故事,写的全是李家真正发生过的故事……

  这个猜测刚一冒出来,李惊浊便感觉到一种不舒服,一种复杂的不舒服,它没有切实地被侵犯、被利用或者被欺骗那么严重,但这它却像一种掺了水的混合物,将稀薄的被侵犯感、稀薄的被利用感与稀薄的被欺骗感全部混杂在了一起。

  李惊浊想到要去问柳息风原委,可却又不敢提及因为自己的疏忽,有人翻过他手稿的事,也不敢提及自己也知道了他手稿的内容与形式。但是如果没有缘由,便贸然去问,柳息风一定什么也不会讲,或者,讲一大堆无关紧要的话。

  一直走到小卖部,李惊浊也没有想清楚。

  二毛拿了条烟,李惊浊也跟着叫老板拿了一条。回到李家,李惊浊便开始心不在焉地发烟,一人一包,二毛一看,把他拉到一边,说:“小李大夫,你这么发,能发几个人?”

  李惊浊心思不在烟上,说:“那怎么发?你来发吧。”

  二毛说:“一人发一根,剩下的留着以后发。有的是用烟的时候。”

  李惊浊把整条烟都给了二毛,说:“我不懂这些。”

  他现在迫不及待地想去找柳息风。

  进屋去,浴室没有人,柳息风也不见踪影。

  等他出了屋,只听见一个四五岁的小朋友在喊:“妈妈,妈妈,这里有叉叉,叉叉,三个叉叉。”

  他妈妈拉住他,说:“这是别人家墙壁,不要跟着画叉叉。手上石头,赶快丢掉。”

  李惊浊走过去一看,他们家墙角不知为何,被人画了三个叉。

  二十五拾规定

  李惊浊想到以前看过有新闻讲,有小偷踩点时,便会在门口做标记,不同标记有不同含义,等主人不在家的时候便进屋偷窃。这三个叉不知道是谁画的,可能是附近的小孩,也可能是有人故意做的记号,李惊浊觉得不安全,便让二毛借了一把油漆刷,将那三个叉刷掉了。

  外面的人烟也抽了,茶也吃过,都散了,现在天也黑了,李惊浊还是没找到柳息风。他将自己家和陈宅的所有房间全部检查了一遍,想不出柳息风还能跑到哪里去。洗个澡,也能把人给洗丢?

  他想到柳息风喜欢去跟别人聊天,便将附近人家都走一遍,确认柳息风没在邻居家谈笑风生。不在跟人聊天吃茶,难道跑出去看山看水?可夜里能看见什么?李惊浊在门前等了半天,也想了半天,只能想到一种可能:柳息风去了镇上。

  想到这里,李惊浊将大门一锁,便往镇上走。

  路上连灯也没有,他拿出手机当手电筒,走了一阵,快要走到石桥处,忽然手机的光照出桥的扶栏上垂着一个人,那人的脚立在桥上,上身却弯下来,一副马上要从扶栏上倒栽下桥的姿势。再细看,一头长发顺着朝下的头一起垂下,悬在河水上方,有如女鬼。

  李惊浊大骇。他倒并不是怕鬼,而是认出那人是柳息风,不知出了什么事。柳息风那姿势就像……有人想抛尸河中但又没能抛下去,只能让尸体横陈桥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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