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朝(64)

  柳息风说:“不过我可以帮你向他单要一张。”

  雪浓看柳息风的眼神已经像在看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真的?”

  柳息风说:“当然。不过——”

  李惊浊接口说:“不过下一次考试,你的班级排名要前进十个名次。”

  雪浓看看李惊浊,又看看柳息风。柳息风作无可奈何状:“我得听他的。”

  李惊浊心说:你柳息风就会装好人,恶人倒全让我做了。

  雪浓说:“惊浊哥和我妈好像。考试进步才可以买裙子。”

  柳息风在前排说:“李叔叔就是严格。”

  雪浓捂嘴笑起来,看一眼李惊浊,也跟着叫:“李叔叔。”

  李惊浊瞪柳息风。柳息风打开车窗,手臂撑在窗沿上,怡然看窗外风景,假作天真无邪。

  雪浓与柳息风聊了一路,还要柳息风为她推荐书看。柳息风则要跟她学习高中女生的讲话方式,一来二去,柳息风讲起话来已经仿佛雪浓的同龄人。

  车至茶园,翠绿落了满眼,深深浅浅起伏的茶山果然包裹着一小抹粼粼的碧波。雪浓下车,熟门熟路地领他们进去。柳息风在她左侧撑着遮阳伞。李惊浊当挑夫,拎着东西走在雪浓右侧。

  待雪浓去寻人来开船时,李惊浊才有机会跟柳息风说一句:“烟老师?你倒好意思,还要人夸奖。不过,你怎么知道她喜欢杨柳堆烟?”

  柳息风笑笑,说:“现在有多少女高中生会剪接近寸头的短发?她的裙子、鞋子、包,连着发型,全照着《跌云记》女主角出场时的描写来选,我自己写的,自然一眼就能看出来。”

  李惊浊看着雪浓的背影,说:“狂热书迷。”又说,“哎,那不如这样,以后你就以杨柳堆烟的身份激励她,偶尔寄张签名,写几句鼓励的话,让她考个好大学。”

  柳息风说:“剧情俗套。零分。”

  李惊浊说:“俗套却有效。偶像效应。”

  柳息风说:“无效。你想一想,要是杨柳堆烟是那种激励读者考个好大学的作者,雪浓还会喜欢她么?雪浓不喜欢那一套。”

  李惊浊一想,倒也是,可是,他问:“那有什么办法能让她好好学习?”

  柳息风说:“不要费心了。十七岁的少女和七十岁的老太太一样难说服。”

  李惊浊内心翻了个白眼:你们作家,为了押韵,编个金句,什么鬼话都讲得出来。

  柳息风看他神色,说:“我在总结人间真理。”

  “难说服不代表不可说服。”李惊浊说,“你柳息风不是最擅长做这种事么?”

  柳息风说:“哪种事?”

  李惊浊说:“三句话就让人对你言听计从。”

  柳息风说:“反了。”

  李惊浊不解:“什么反了?”

  柳息风说:“不是别人对我言听计从,我只是指出别人到底想要什么。我改变不了任何人。”

  李惊浊说:“我就变了。”他在柳息风面前,已经跟从前完全不一样,“我从前不喜欢玩笑,也看不见生活的乐趣。”

  柳息风看出他的心思,说:“只是因为你从前不了解自己。现在你了解了一点。”

  李惊浊找到一个漏洞,说:“这种了解,就是一种变化。”

  柳息风说:“那也不是我把你变成这样。是你自己做出了改变。没有人会为别人做出改变。”

  李惊浊不同意:“我就会。”

  “好吧。”柳息风笑起来,那笑几乎有点宠溺的味道,“你会。”

  李惊浊第一次从柳息风脸上读出了沧桑的感觉,那个笑容背后不知有多少经历,李惊浊忽然想到了余年,柳息风的语气有余年的味道,就像所有的过来人,轻巧地说一句:“好吧。小朋友,我不和你争,你长大就懂了。”李惊浊不喜欢这种语气,也不喜欢这个笑容,他觉得不平等。余年怎样和他说话,无所谓。但是柳息风不可以也把他当小朋友。

  “你不打算跟我讲道理,是吧。”李惊浊说,“就仗着你年纪大。”

  柳息风说:“我只是在讲,你和我不一样。这没有什么。”

  李惊浊说:“你就没有为任何人改变过吗?”他的思绪捕捉到了什么,说,“你不是也因为朋友一句话,留了十四年长发?”

  柳息风不讲话,转过身去,好像在看身后的茶山。

  斜阳相照,山风飘飘。良久,李惊浊说:“你不肯跟我讲,就算了。”

  二十八拾笛声

  “管船的师傅今天不在,大船开不了,我们自己划小船吧。”雪浓走过来,说,“等太阳小一点再下湖,先在亭子里坐一坐。我喊人泡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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