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众(246)

  池枚寸步不让地回瞪过去,模样娇弱气势也一点都不输,或许母爱能赐予她qiáng大的勇气,只可惜努力的方向大错特错,她也将筷子摔在了桌上,愤怒地说:“我注意什么?啊?!!我说的要不是实话,你发什么火啊?常钟山,你别这么伪善,要你儿子是正常人,你能让他喜欢男人?”

  常钟山无法容忍这种好像只能退而求其次的说法,气急攻心使得酒很快上了脸,他又吼道:“我儿子怎么就不正常了?我今天还就跟你讲了,他爱喜欢谁喜欢谁去,我都认他。”

  “你混蛋!”池枚骂人还是六十年代的腔调,她嗓子哑了一直没好过,哭起来有些撕心裂肺的感觉,她歇斯底里地说,“你就会装好人,有没有替他想过以后?别人不知道,你跟我还不清楚吗?柯萨可夫综合征,首都最好的医院里的神经科都说无法根治,有一就有二,邵博闻现在可以贪图常远年轻,可等他老了,或是病了呢?那时候我要是已经死了,你来替我照顾他吗?你吗?常钟山,你他妈……你他妈连自己都照顾不清……小远!你要去哪?”

  池枚忽然尖叫起来,因为她看见常远站了起来,她也弹起来去拽他,生怕他这一走就不回头了,她说了些难以入耳的扎心的话,并且自己比他——更不正常。

  所以她明白,哪有陌生人会愿意跟她长久地待在一起呢?要是在他们结婚之前她就疯了,就连常钟山这种念旧qíng的男人一样会离他而去,这是人xing。

  常远只是想去捡个碎片,以防谁一激动踩到脚底,他根本没想过这个举动会刺激到池枚,他花了一会儿才让她冷静下来。这时常钟山也因为后怕而从酒jīng里吓清醒了,他挪了凳子去搂住池枚,时不时要去她背上拍一拍。

  虎子早就吓懵bī了,饭也不吃了,把自己揣在邵博闻怀里当袋鼠宝宝,他没懂刚刚发生了什么,不过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地方他下次不想来了。

  邵博闻在桌子底下握着常远的手,心里十分震惊,靠想象和听说根本拼凑不出真相的十分之一,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切身见识到池枚的病qíng,应该还不算真正发作的状态,已然觉得让人崩溃,想想十年二十年,需要有多少耐心、底线和感qíng才能足够消耗?

  “阿姨您的问题我回答不了,自己的身体只有自己最清楚,”邵博闻转过去面对着常远问道,“小远,你告诉我?”

  这大概非常软弱,常远想也没想、也从没想过,他会在这里落下眼泪,这一刻他心里其实并不苦,只是当他开口的时候,他再深刻也没有地意识到,这是一场忽如其来的告别。

  “妈,我老了,邵博闻也会老,就是我再病了,也不是头一回,我能好,你不要整天拿臆想吓自己,他凭什么抛弃我?我……我这人挺好的。”

  他笑着说:“我请求你放下成见,试着接受他,实在不行,就慢慢接受我来离开你吧。”

  第105章

  池枚脑中轰鸣一声巨响,她从没想过她最后面临的选择会是双输。

  通常子女不听话,结局都是由父母来斩断关系,他们占据着孝道的制高点,子女要是不从,便会遭受千夫所指。

  她们小区有个老姐妹就是,闺女不听话,铁了心要跟一个大她20岁的老男人,可闺女选的女婿跟自己年纪差不多,都是白发人,谁送谁走都难料,二老打死不同意,偏偏闺女也是牛脾气,最后二老只当没生过这个讨债孩子。可是这么多年桥归桥路归路,小区里都还有老人在背后议论,说起这姑娘就不是东西。

  虽然池枚平时不会发表意见,但她心里也这么觉得,因为大家都这么觉得,天高水远又不沾亲带故,谁真正关心你最后过得幸不幸福?有时就连父母也会说出“你这样让别人怎么看我”的类似言语,好像别人怎么看,他们就必须那么生活。

  你有过这种委屈吗,自己的快乐,不如父母的颜面重要?

  事实多半并非如此,只是与众不同让人恐慌,他人的目光是一柄双刃剑,它驱使人们用相同的模式过完此生,别无差距才能让人平衡,生存环境因此安稳,但求同去异,许多鲜明的天xing也会慢慢消失,追求自由、敢爱敢恨、及时行乐,都是在生命线上渐行渐远的人心底的奢望。归于大众的人不该有棱角,最自由的人必定最孤独。

  池枚不明白常远忤逆的底气从何而来,她生他养他付出了一切,无论如何不会害他,难道听她的话,不是他该付出的报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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