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腥(6)

作者:宴惟 阅读记录

梁飞雨在他面前没事可做时总有些怯,出店后躲江意致的手,不让他牵,你逐我躲,心内热闹了一路。

预定的安排并不多,赵青脾气不好,厌恶一切麻烦事,命却又摆在那儿,不得不做,如果回去太晚,让她从床上起来开门,她当着江意致的面不发脾气,关起门来也要的。

梁飞雨很少去到人多的地方,路过游乐园被嬉笑的孩子声吸引,却不敢进去,江意致低头看表,站在他身后,“进去玩一圈,很快的。”

他摇头,江意致看出他的怯,“我就在外面,哪里也不会去。”梁飞雨低下头,鞋尖碰江意致的鞋,碰到,又缩回去,昭示他踯躅的一颗心。

“去吧,你不是喜欢和孩子玩吗?”刚认识的时候,梁飞雨就是他们那片街的“孩子王”,孩子们喊他哥哥,并吃掉不少他的糖果,他的性子摆在那里,街坊四邻都熟,放心自家孩子和他待在一起。

江意致试探推他,朝右边的售票员示意待会儿买票,“去不去?我就在外面。”门被刷成童趣的浅棕色,他被无邪的孩子声吸引着走进去,慢吞吞的。

孩子们忙着玩,没人看他,但热闹场面还是下意识让他害怕,喉咙发紧僵僵转身,他只想看见江意致的脸,呼吸都跟着急促,从里面跑出来。侧面是浅绿网格,江意致一直在注视他,忍不住喊他:“梁飞雨。”

梁飞雨看见他,一颗心缓缓下落,慢慢朝他走近,江意致挥手里的票,“你出来的话,浪费掉买票的好多钱,就是在浪费好多好多糖果。”

脚步慢慢停下,梁飞雨咬住下唇,扭头看热闹的孩子们,纠结万分。江意致适当推波助澜,“你要浪费糖果吗?不行哦。”

人终于慢吞吞往回走,江意致松了一口气,背靠在半硬的网墙。做实业让他变得耐心十足,梁飞雨一辈子都会是这样,和他相处的是自己,那就不能怕麻烦,既然招他,就得有一种适合的相处模式,否则趁早滚蛋,他对自己说。

是愧疚吗?还是喜欢,江意致两者都不能否认,但不妨碍愧疚藏在喜欢里,它们无法转化。

秋雨在夜里下大,江意致开车,分出一点心听梁飞雨在他耳边叽叽喳喳说话。

“气球好软,好多好多。”

“我还爬到最高的地方!”

梁飞雨口中的场景就发生在一个多小时以前,所以他能准确复述,暖色灯光落在他眼睛上,融化的琥珀色在里头淌。

江意致还在开车,只能温柔附和几句,“是吗?气球有多软啊?”梁飞雨哪里会形容多软,含含糊糊说得不准确,耍赖:“就,就是软,软,嗯……”

“像你的猴子坐垫那样吗?”

梁飞雨在想他的猴子坐垫有多软,眨眨眼睛,笑得有点傻,“嗯,跟垫子一样软。”

“不不。”他又摇头,“气球里面有水,嗯,像……像我肚子上的肉,软绵绵的。”他很少用软绵绵这个词,几乎逐字从嘴里挤出来,声调软哝哝。

刹车声响在雨夜里,到了。车灯照在湖面水葫芦上,雨丝如细雪,扑在挡风玻璃。

迟钝的涨,从被哝哝软话戳开的裂缝跑出来,江意致扭头,对上他亮亮黑眼睛,没讲话,梁飞雨就磨蹭过来了,一团暖扑到他身前,梁飞雨笑着说:“你摸,我肚子。”

第6章

江意致通常是周末来,偶尔忙的时候周六下午才到,没办法,钱不好做但好花。钱让赵青态度有所软化,偶尔家务做完还早,会到街尾打麻将,牌桌亦是一个小圈子,赵青以前打得少,融入得花点时间。

“阿青你是怎么回事的,以前叫你你都不打,现在老公发财啦!嗯?”讲话的是阿梅,这个麻将摊的老板娘,牌桌上大嗓门惯了,配合上抑扬顿挫的声调,跟说相声似的。

话讲钱财不外露,赵青笑笑,“哪里,有那么容易发财啊,我有你那么好命!每天开摊就等钱来!”

剩下两个听她这样讲,嘴角一撇,“不要装哦,以前喊你打,你都打一块两块的,现在五块十块你都肯辽,不是发财是什莫!”

阿梅丢出个五万,赵青吃牌,摸上来个花,倾身摸牌尾巴的牌,阿梅给她吃牌笑笑的,“不是有辆车老是到你家啊,你以为人家不长眼睛哦!很快当外婆了吧?”

赵青听幺四筒,牌运好哦,摸上来刚好是四筒,一看牌,嘴巴咧到耳朵根,牌一推,“哈哈,自摸!”

三人一看牌,眼色一转,阿梅笑把牌推下去,“呼!你旺哦,吃牌就自摸。”牌桌上听不得恭维,赵青收着三人递过来的钱,摆摆手,“什么狗屁外婆,是找我那侄仔的,我也不懂怎么讲,管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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