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召伯先生家书(10)

作者:书春文丐 阅读记录

方达曦不去管费晨之耷拉到脚面的脸,吃自己掏钱摆的饭局吃的很是卖力,碗筷敲地叮叮响,两只脚醉鬼似的拌着蒜。

等从茂悦楼出来坐上回家的车时,方达曦才又肯正襟危坐了。

方达曦开了车窗,车子刚好路过一家叫“欢”的大舞厅。方达曦伸手抓了一把车窗外的风。拳口紧握。

原来,他抓的风也是空空如也。

方达曦:“炳叔,明天咱们带执月再去挑匹马,原先那匹,本来马身也太高,他年纪小,我要不在,他偷偷骑,早晚摔断脖子。”

炳叔:“小爷哪敢‘偷偷’啊,他吃饭筷子拿近拿远都只听您的意思,您不在,有不让的,小爷做完功课、练完字,就坐家门前捧着个腮等您回来,从来也不干别的。”

方达曦猛然颤了一下,像被一滴滚烫的鎏金水扎到了后背。他望着车窗外沪城的铺天盖地的霓虹,觉着心里顶暖和的,这许是因有人在红里笑了,许是因他吃的酒,烧身子。

阿西听见厅里有动静,奔下楼时,果然瞧见方达曦回来了。

八成是从前由父亲管着的缘故,又许是天性而已,方达曦在外做天王与小鬼,踏进家门就是黄歇、田文。他在家顶像是要在军中帐里升仙做个大好人,摒绝烟酒、读书写字,心里烦躁时接受的洗礼也是顶向阳的——嗑瓜子。

方达曦坐在沙发里嗑出一把瓜子仁,再笼成一摞,从前他强塞给父母和弟弟,如今他强塞给了阿西。酒令智昏,强行给阿西献完爱心,方达曦就拘在沙发里,老母鸡似的睡着了。

阿西老实,捧着母鸡水滋滋的一把哺育,一时有些拔剑四顾心枉然的嫌弃。

方达曦酒后的鼻音重:“母亲,今天我把裤子跪脏了。母亲,我想你了……”

“你也只是个小孩啊。”阿西想着。

次日,方达曦酒醒,欢欢喜喜地带阿西去了竞马场,给阿西挑了匹矮脚的蒙古马。二人刚进场地试马,三个脸生的马夫围了过来。

马夫:“方达曦,费老爷子问您安!”

阿西年纪不大、个子不大,可设若与方达曦一起走道时遇上鬼,阿西也敢拉着方达曦硬闯过去。

枪响时,阿西背后中枪脸面着地,以至顺便磕掉了一颗牙。打跟方达曦遇着那天到如今,阿西的乳牙终于仰仗“突发”,全换光了。

也瞧不着方达曦当下是个什么神情,是心疼呢?是不那么心疼呢?还是没反应过来呢?

方达曦是办事的人,瞧着阿西中枪的第一眼,还没等情绪冲进心脏,脑子已然控制了舌头。

方达曦:“叫救护车!”

方达曦的人冲进场地,将方达曦和阿西围在了人墙里。

沪城傍晚下了浓雾,山间白茫茫的,叫人睁眼也要抓瞎。山坡的一边种的全是白玉兰,像一脚踩出了悬崖边,半倒半不倒的。

山路上立着一匹白色的山狼,时不时地回头看一眼身后的方达曦,它要方达曦跟上。可还是慢了,玉兰花一朵朵地往下落,往方达曦的身上砸。玉兰树根也从地里伸出了脚,开始整棵地往山路上倾倒。

所谓繁花落尽春如梦,堕楼人比落花多。而倾,白山狼眼瞧着方达曦被山土与玉兰树埋葬进了沪城的白雾里。

山狼的悲嗥叫醒了方达曦。他叫人淘了一块热毛巾敷在眼皮上解乏,熬了五天,好容易眯了一觉,做个开头还不错的梦,自己的心有余悸就跟着将坏主意打到了地狱里。

如坠深渊时就该摒弃战战兢兢,方达曦胡乱洗了把脸,自己开车去了圣三教堂。

教堂诞生立面的救世主,还是个啼哭婴儿嘬乳于圣母的怀里。一侧的小羊羔救不了人,双前蹄匍伏在地,无声也无用地哭泣着。

只要是活着的,大家的身后都背着棺材板呢。

教堂的风琴奏乐时,方达曦摘下了头上的巴拿马帽,走了进去。

平时做礼拜他都捐三百,今个他预备只捐一百,因为主未能听见他的心声,或是主听见了,却未能分出些精力,管一管他的心声。

宋戈领人冲进了挂着“普天同庆”大条幅的“欢”,不打招呼便就在大舞厅内砸摔。

舞池里满是人,宋戈的人见着穿“欢”工作服的就捶打。

“欢”的领事见事态不妙,忙脱了工作的衣套遁走。宋戈砸碎了酒瓶追了上去,掐着领事的后脖,将人拖到了台上的话筒前。

宋戈:“来来来,就你给大家说说什么叫普天同庆。”

领事:“好人呐,跟您府上有仇的是咱们费老爷啊。”

宋戈:“还是不懂啊!”

宋戈拿碎酒瓶擦了领事的脸面,话筒立时将领事的疼,化零为整,东风恶似的散播出去,叫旁的原不想听话的人晓得了不听申帮人话的后果。

同类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