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召伯先生家书(5)

作者:书春文丐 阅读记录

管他娘!

再醒时,已是正旦新禧,方达曦洗漱下楼,早忘了要去看家里有否缺东西,倒是打眼就瞧见厅里的沙发上,齐整地摆着叠好的被袄和那件昵外套。

孩儿已然不见。

方达曦跟出去时,孩儿早在静蝉路两街外。

方达曦:“去哪儿?大过年的,有人跟你过?”

阿西:“有。”

听着话音,还是有些漏牙风。

方达曦:“鬼跟你过,回来!”

方达曦领阿西回来,先请吃了桂花芝麻馅的汤圆,又央裁缝师傅来给人量了几身衣服。

飘着富贵味儿的新衣服有些厚,以至阿西穿着,垂着手,胳膊总是支棱着,举着手,胳膊总像展翅要飞。

方达曦:“嗯,拿我小时候还差点意思。”

“奶”,男人喜爱,且方达曦自己胸前也贴了一对,以此就算作男人也有母性吧。

一碗汤圆,几件衣裳,方达曦这算是将孩儿养下了。

其实原本就该,试玉要烧三日满,辨材须得七年期的。方达曦倒没管那些个。一来是打渔的不在意网里多了只小虾米;二来也是头一次碰上,年节里,一个家人也不剩了。他想念祖父、父亲与母亲,可他总不能真给自己请个祖父、父亲或是母亲回来。

于是,青蛙能拿来垫桌脚,小孩也能请回来陪自己打打岔。

又过了几日,阿西把李凌兆给自己的两块董大头交给了方达曦,算是答应被人养下了。这,叫报答。

方达曦:“这就懂结草衔环了?好了,舒心了,不怕老来被人丢进山里嘬草根了,我等你养活啊。”

这两块银元叫方达曦实在惊喜,他也的确并无旁的意思。

可本事、气力远够不上“养活”方达曦、以至于因自惭形秽而没底气的阿西,只能搭讪似的笑了一嘴,再无可如何地下头。

等听见方达曦拽了外套要出门,他才想到要去给人拿围巾帽子。

阿西:“给~”

方达曦:“厨房做了蟹壳黄,饿了叫人给你盛。”

阿西自己也觉着稀奇,穷的时候,顿顿有的吃,肚里还是空唠唠,富的时候,跑上一天,也不觉着饿。

方达曦瞧阿西多吃时,很爱笑。而阿西心里还跟方达曦生分着,因此时时刻刻地想找机会报答方达曦。他不晓得自己该为恩人的笑,再添补些什么点缀,好配合恩人,叫恩人更爱笑。

思来想去,顶好多的也别说,叫几声“嗯”、“好”、“哥哥”、“兄长”,准没错!

于是,阿西说了:“好。”

方达曦:“看来叫你拿钱,比叫你讲话容易。”

方达曦也觉得稀奇,这孩儿在外面挨着时,还有些自保的精明,可有了安稳时,就只剩鹌鹑或兔子似的温良。要是家中有匪患来抢,他八成以为拿口破缸顶上大门,就能保下顺遂太平,而不做别的反抗。

到底还是个孩儿,不像自己,自己总想赢,总想做人间的第一名。自己天生就是这样啊,父亲还教了自己种类繁多的智慧与能够“一手遮天”的本领。

这手,许能拽着云雾将天蔽日,许能拨开云雾还天色晴明。这手,一定只长在强者的臂膀上!

是啊,世界、山巅、九道江的上游,就该属于野心勃勃的强者!不然,强者何所谓强者?

沪城外还有九道江流向、汇入并臣服的汪洋大海。海浪起,能将天上飞得最高的鸟儿卷进海底九万里。可海上翅展万丈鲲鹏,翻天海浪能打湿它,却奈何不了它,只要它振一振翅,海浪都要随着它的心想,被揉成任何恰当而示弱于它的形状!就算你再去看的是别处的山,山上的强者与被压在山下的弱者也都晓得,能够由自己制定规则,能够一手遮天的感觉太妙、太舒畅了!

这个时期的方达曦,并听不进古人的劝:弱者多不好活,强者多不好死。

方达曦出门,去了九道江下游的那处废仓,李凌兆被绑在三条腿的椅子上过了个年,蛋都要被江风吹碎。

万事求稳,必有一急。方达曦当初肯以身投馁虎,为的就是如今能加班加点,将李家的纺织、地产、洗化等已然转到了自己这处。

直到了鹭鸶腿上劈精肉,蚊子腹内刮油脂,他才记起该来放人了。

方达曦:“李爷,今个咱们谈天,以其乐融融为主,居心叵测为辅吧?李爷将我母亲误杀,如今我要了李爷的家业,咱们算扯平。李爷,行不行?”

李凌兆的命被方达曦攥在手里,像是顽劣小童手里攥着的玉兰花上的小虫,他晓得爪牙下的肉丝还有资格抒发不同建议了?于是只能直奔主题了。

李凌兆:“我家稼书呢?”

方达曦:“李小公子早回去了,不然李爷家的人哪肯轻易如我愿?咱们沪城人爱和平,宁看拉屎,不看打架。李爷,咱们以后即便装作相安无事,也总有后患。杀你得罪人,我不愿得罪人。我今个就放你走,可你也别跟我把东西要回去,你也要不回去。不如我给李爷一笔糊口家当,李爷带着一家老小离开沪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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