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雾[无限](114)

季雨时听着宋晴岚讲话,伸手轻轻地挠它肚皮下方,他奇怪地记得小橘喜欢他这样做。

也许是疲劳与困意让人变得更容易倾诉。

季雨时忽然开口:“宋队,我身边有很多事都不一样了。”

一旦开了头,剩下的话便容易得多,他继续说:“你说,我们是不是还在时间锚里,从来都没有真正走出过那个世界?或者说,我们是不是在一个新的副本里,其实从来都没被拦截成功?”

聊了这么久,宋晴岚的声音是和刚接通电话的时候有点不同,带着一股属于清晨的喑哑。

他问:“你为什么这么想?”

其实话一问出口,季雨时就有些后悔了。

他们都知道,天穹再怎么有自我意识,也不可能构建出一个天衣无缝的世界,他甚至无法证明他所以为的“原始记忆”是真的。如果是真的,那么大家都被改写的时间线覆盖了记忆却只剩他一个人还记得,算不算是一种不幸。

季雨时改了口,转而问道:“宋队,你有没有听说过缸中之脑?”

季雨时学过的东西太多了,看过的书之多,涉猎的方向之广,让他提出什么问题都有可能。

宋晴岚有些跟不上,一时无法回答。

但季雨时好像也不需要他的回答,问完后几乎没什么停顿,而是结束了话题:“我困了,你不困吗?都讨论的差不多了,不如今天先就这样,如果你还有什么问题或者想法,可以随时再打给我。”

宋晴岚还没说话,季雨时就说了“再见”,然后挂断了电话。

季雨时躺回柔软的床铺里,盯着天花板。

另一头,宋晴岚听着盲音,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他无权对季雨时的私生活指手画脚,除了工作也没什么好聊。但即便是聊的工作,与人打电话到天亮这种事,他也还是第一次做。

宋晴岚敲击虚拟键盘,在全息网页搜索:缸中之脑。

这是一个名为希拉里·普特南的哲学家提出的假想。

假如一个人被施展手术取出了大脑,并被人将这颗放进了能维持大脑存活运作的缸中。缸外的人通过计算机对这颗大脑进行操纵,输入五感、记忆、甚至任意代码,让这颗大脑认为自己仍然活着,在操纵下感受操纵者想让他感觉的一切。

一个人要如何去分辨自己活在现实中,还是活在幻想里?

这个假想,类似于“庄周梦蝶”,更深层次的谈讨,其实是——我们到底是不是真实存在?

宋晴岚点燃一支烟,深深吸了几口,然后掐灭了烟头。

他拿起手机,几乎就要给季雨时打过去了。

可是他还不能。

一夜没睡,宋晴岚下楼时眼里有红血丝,宋父已经在喝早茶,问道:“去哪?”

宋晴岚走得很快:“我走了一个月,回来还没见过外公。”

宋父:“要去宁城?”

“是。”

落地窗外,宋晴岚长腿三两步就跨过草坪,到车库开车走了。

*

季雨时睡到下午,开着他的黑色越野车回季家吃饭。

那栋熟悉的别墅愈来愈近,庭院中风信子、紫藤花,都和他的记忆中没什么不同。门廊前放了一个手工雕刻的兔子,刀法稚嫩,是他小时候刻的。往里走,玻璃上贴了窗花,是今年春节苏阿姨的作品,大年初一他们一起贴上去的。

进门去,家中一切如旧。

苏阿姨系着围裙走出来,看样子是为了他回来又在亲自下厨。

刚一见面,她就心疼得不行:“囝囝,怎么真的瘦了?他们江城天穹都不给饭吃的哦?”

熟悉的关切让季雨时心中一软:“阿姨。”

两人抱了抱,苏阿姨拍着小儿子的背:“老师在楼上,一个月不你,反倒这时候拿起了架子,乖,去哄哄。”

季教授果然在书房里等着,见他回来,却不像苏阿姨与季旻越母子俩所说,并未提什么长篇大论。如同以往一样,他关上面前的全息投影,扶了扶老花镜,第一句话却是:“我听林部长说,回来的时候你还休克了?”

师生俩背着那母子俩做一些在他们眼中看起来危险的事,向来都是你知我知。

但这次,季教授怕是也不能想象到季雨时究竟有多危险。

当然,季雨时不会说。

“没有那么严重。”季雨时眉目沉静,“就是强度大了点,身体不适应,小队里的队友都出现了这样的反应。”

“这我倒也听说了。”季教授点点头,他并没有询问任务内容,只道,“上面说话算话,这次任务的分数会给你叠加……我得到消息,你们这次的任务可能会重新评级,只会比A级任务更高。”

季雨时知道老师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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