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甚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错了，或者那只是个路人因为即将开始的漫长航行而轻声叹气，但这都不足以促使我回头。

我回头只是因为晏朝雨。

寂然的表情好像从来不曾出现在他脸上，我看向他的时候，他总是笑得一脸坏，懒散的，却有种别样的温柔。

像是为了让我放心似的，他又朝我挥了挥手。

他一直看着我。

我想或许这对于他来说也同样残忍。

背对着他走的每一步都是撕心裂肺一样的痛楚，那一刻我切身体会到了小美人鱼的感受。

但她走向陆地，而我奔赴大海。

我的人生里很少有冲动的时刻，大多数时候我都选择让一切过去。

我尝试说服自己做一个让结局皆大欢喜的人，就像以前一样，有时候人需要牺牲自己的小小私心来成全别人的期待。

可今天不行。

我做了一个不太理性的决定，曾经的我一定不会这样做。

——我开始穿过走向安检的人群朝晏朝雨拔足狂奔。

在往前涌动的人流里，我是条逆流而行的鱼。

他看着轻轻喘气的我，眼神微动：“有东西忘带了吗？”

我说，我忘记带上你了。

如果要去更好的未来，那一定是和你一起。

“我不是因为你要放弃这个所谓的大好机会。”我深呼吸，“我从来没打算过要离开西城。”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出国。”

而且，我也不想离开你。

我把这些想法一股脑说了出来。

晏朝雨愣了一下：“你不想去吗？”

我摇摇头：“我妈想我去。”

晏朝雨好像有些如释重负，揽我入怀时有种失而复得的欣喜。

“渝夏，这是你的人生。”

“你是那个有权利说不的人。”

他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大洋彼岸的那个国家毫无兴趣或许是很多人的心之所向，但我只想和他一起度过西城的雨季。

晚上周玉莹回家见到我时，惊讶得手里的包都掉在了地上：“小夏，你怎么……”

“妈，我不想出国留学。”我说。

又道：“对不起。”

我是个不停犯错的不完美小孩，如果孩子是父母的希望，我似乎一直在让她接受失望。

周玉莹的脸上却没有露出我想象中失望的表情，她快步过来抱了抱我：“小夏，不用道歉。怎么不告诉妈妈你不想去？”

因为不忍心掐灭她对我的期待。

我朝她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没关系，我给秦老师说一下。”周玉莹温声道，“国内的学校也很不错。”

于是周一看到了对我还待在西城的同样惊讶的两个人，连何纪的同桌孟天明都没忍住问我为什么会来学校。

我轻描淡写地说：“我不想去，就没去了。”

何纪嘴张得能塞下两个鸡蛋，一脸恨铁不成钢：“真是城外的人想进去，城里的人想出来。想出来的人死活出不来！”

“陪你一起高考呗。”我说。

孟天明推了推快要滑到鼻尖的眼镜：“有点可惜啊。”

“不可惜。”我笑了一下，“我从来没想过要出国，从头到尾也只想考上西城的大学。”

施可卿表示赞同，觉得不出国也好，省得她万一有一天真忍不住想揍何纪了没人拦着。

第31章

晚上回家，周玉莹正在客厅看电视，脸上的疲倦在看见我时渐渐隐去，“小夏，来吃点柚子，妈给你剥好了。”

我塞了两瓣进嘴里，一咬开是熟悉的酸甜。

柚子不会过分甜腻，也不会酸得让人皱眉挤眼，水分含量也很合适，在我看来是很完美的水果。

即使周玉莹尽量想表现得和平常无异，我还是在她轻皱的眉间觉察出了些什么。

“妈，怎么了？”我问道。

周玉莹回过神来：“没事啊小夏，柚子甜吗？”

我放下盘子，“是不是江立国来找你了？”

周玉莹神情一滞：“没…”

“不用瞒着我，妈，他还在缠着你是吗？”

周玉莹沉默片刻，点点头，那些刻意藏起来的疲累最终还是浮上了脸。

“我找了律师。”她说，“但在法院下判决之前还有一段时间。”

“小夏，妈给你再租一个房子好吗？如果他继续来这里骚扰会影响你的高考，你这段时间需要安心复习。”

高考是迫在眉睫的事，周玉莹虽然没有给我施加太大的压力，但她其实对我的学习很上心，一想到江立国以后可能会经常来找麻烦，对租房这件事就几乎有了说一不二的态度。

“妈你一个人住在这儿，他要是再来找你，家里就你一个人，不安全。”我说。

小区一般有门卡才能进，但如果和保安说是小区内哪户业主的亲戚，基本也能进来，江立国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了我们的住址。周玉莹说她会告诉保安她不认识江立国这样他就没办法直接进来了，但又顾及我要上学，怕他在小区门口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