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岸,江岸+番外(132)
身体虚弱,记忆减退,还会在深夜里不睡觉,感慨人生。
刚才下楼的时候,白散犹豫过要不要先和解罢或者机器人挤一晚,打个地铺也行。
不过两秒,他消了念头,步伐沉重走下楼。
解罢睡眠很深,不容易叫醒,还会打呼噜,难度直接翻了一番。这大半夜,白散不敢大声喊他,只能轻轻敲门。
三分之一的概率。
他怕没叫醒解罢,先把其他睡眠浅的人吵醒。
比如机器人。
到时候也算没白费力气,他可以好好休息一下,而不是睁着眼干等天亮。
关键在于,机器人是个完美主义者,有强迫症。
除了偶尔失眠,允许自己打打《战场》外,他十年如一日,规定好几点睡就几点睡,不允许意料之外的事发生。早一分,迟一分,都会影响状态,仿佛天塌地陷,摆出扑克脸,接下来的一整天都会在自省与自责中度过。
白散真切感受到了绝望。
仅依着月光照亮的走廊里,窗外树影摇晃,不断拥来的夜风带起玻璃响声,抑制,汹涌。
暗色中,伸手依稀可见五指,他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微弱心跳,跃上指端的冷,和江岸的队服外套间逐渐消融在无明空气里的,他的气息。
他脑袋埋在队服里,微热的脸颊蹭了蹭衣领。
念起去年冬末,午后雪静,他跟小奶狗撒开欢儿跑了两圈,风吹得脸颊通红。
回到家,桌上有一杯水,还温着。
在孤立无援的时刻可以翻起柔软的回忆,像找到一颗草莓奶糖。白散靠墙边坐下,脑袋枕着膝盖,侧过的脸颊上有一个小酒窝。
但现实远比回忆更加复杂。
白散缩成一坨,小蘑菇似的长在墙边,已经安慰过自己蹲一晚就蹲一晚,六个小时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就在此时,前门传来一声轻微响动,大厅里落下脚步,一声比一声近。
白散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否则怎么会在一个普通夜晚,听到熟悉的脚步声。
他仰起脑袋,过大的队服还蒙在头上,露出来一双睁圆的眼睛眨了又眨,张口无言,懵懵地望着合上门,渐渐走近的江岸。
江岸一手覆在耳边,正接电话,他另一边手臂垂下,提着一个很大的公文包,看起来装满了东西,很沉。
楼里不算暗,白散知道江岸一定能看到他,虽然缩在墙边,只露出来了半个脑袋。在这一刻,他真正理解到了‘死灰复燃’的意思。
江岸有着能使他一瞬悬空坠落,一瞬所向披靡的神奇魔法。
蹲得时间久了,白散小腿发麻,站不起来,他往下拉了拉队服,抿了抿使劲儿往上翘的嘴角,眼巴巴瞅着江岸。
看我看我看我……
在这里在这里在这里……
江岸微抬起手臂,低头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应了电话另一边的人一声,目光直视前面,从白散面前走过。
熟悉的脚步声从隐约响起,清晰落在耳边,到缓缓消失,不过一分钟,秒针无声无息转动一圈。
凌晨一点的夜色,依旧树摇,风不止。
白散歪着脖子,脸颊贴住右肩,大脑一片空白盯着地面。
瓷砖的线条锋利干脆,一边微亮,映着薄薄的月光,一边暗淡,渐隐入混沌黑暗里。
过了几秒,白散回过神,夏季过去将半,如今才发现夏夜原来是凉的。
他慢吞吞地揪了揪队服,把它重新拉上去,一点点蒙住脑袋,遮挡视线,创造出了一个自己的小小的空间。
离去的脚步声再次响起,落在耳边时,他正在数小绵羊,同时羡慕马可以站着睡觉,羡慕鱼可以睁着眼睛睡觉。
他也好困,好想睡觉,五个小时一眨眼便过去了。
忽然他蒙在脑袋上的队服被一只手掀了起来,他发着呆仰头望去。
江岸回来了,提在手上的公文包消失不见,放在了训练室前半米,休息区的长桌上,他问他为什么不睡觉。
白散扭过脑袋,一声不吭,转念间明白江岸刚才是去放东西,还是不想说话。他磨磨蹭蹭地动了动,原地转半圈,面朝墙壁,后背对着江岸。
“困吗?”江岸低声问。
白散沉默地摇了摇头,不到两秒,小脑袋点了一下,撞在膝盖上,他闷闷地揉了揉下巴。
有点疼,都怪膝盖。
江岸没再问第二遍,陪他在训练室门前待了一会儿,很快猜出大概。
“弄丢了房间钥匙?”
白散脑袋往胳膊里缩缩。
“不对吗,”江岸倾下身,陪他蹲在墙边,若有所思,“那就是钥匙落在了训练室?”
白散抿抿唇,又磨磨蹭蹭挪了挪,面向走廊,依旧背朝江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