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知深浅(138)

殡仪馆提供暂存骨灰盒服务,一些不能立即入土为安的人,被摆放在一个个小小的格子里。

他抱着骨灰盒,转了好几趟车,当天就将单山海葬在市郊的柳淳公墓。

单慈心的墓就在旁边。

公墓里的工人用水泥将墓盖封好,最后一片纸钱燃尽,好似将他唯一尚有生气的心脏,也烧成了粉末。

飞灰扬起,又沉下。

一切尘埃落定。

那日回到贺岳林的跑车上,洛昙深将脸埋进膝盖里,很久没有动弹。

贺岳林并未打搅他,将车开回别墅后,就下车抽烟。

他睡了整整一天,刻意不去想单於蜚,指望时间消磨掉不舍与愧疚。

单山海去世的事他一无所知。

楠杏别墅区是原城最高档的住宅区之一,而摩托厂家属区是原城最落后的地方。

他与单家,本来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没有任何jiāo点,只要他不主动打听,一位贫困老人溺水而亡的事根本不会传到他耳边。

他请了半个月假,去国外散心。

回国之时,洛、贺两家即将联姻的消息已经在原城上流圈传开。

他不确定单於蜚是否知道,亦不知道单於蜚是否已是明家的人。

他不敢打听,像鸵鸟一般将头埋进huáng沙里。

“单於蜚已经从鉴枢辞职了。”入秋之后,夜风转凉,贺岳林手臂挂着一件薄毛衣,“披上?”

洛昙深接过薄毛衣,松松垮垮搭在肩头,“你不用告诉我这些。”

贺岳林耸肩,“我觉得你应该知道。还有一件事……”

洛昙深抬起手,打断,“我和他已经没有关系了。”

“还有一件事。”贺岳林却没有就此住嘴,“单於蜚的爷爷单山海,已经过世了。”

四周安静得能听见心脏跳动的声音。

少倾,洛昙深怔然地回过头,眉心紧拧,“什么?”

接着,他的声音颤抖起来,“为什么?明漱昇不是已经……”

贺岳林摇头,“和明漱昇没有关系。是自杀,溺毙在摩托厂附近的池塘里。”

洛昙深半张着嘴,眼中全是不信,哑然道:“什么时候?”

“我本来不想告诉你。”贺岳林叹了口气,“考虑了这么久,还是觉得你有权知道。”

“什么时候?”他急切地问。

贺岳林看着他的眼,缓慢道:“你与单於蜚分开那天。”

嗡——

嘈杂凌乱的声音在脑中响起,洛昙深睁大双眼,瞳孔却紧紧收拢。

“我跟警方了解过当时的情况。”贺岳林说:“和你没有关系,老人是当天下午自己走去池塘,半夜遗体被捞起。我猜,他自杀是因为不愿意再拖累单於蜚。”

洛昙深茫然地站起,肩头的薄毛衣掉落在地,低声自语:“……那天是他的生日。”

“已经过去了。”贺岳林将薄毛衣捡起来,“葬礼明家没有插手,是单於蜚自己操办的。老人葬在柳淳公墓,单於蜚……”

洛昙深像失聪了一般,只听得见从四面八方袭来的刺耳尖叫。

他简直不敢去想那一天单於蜚是怎么度过的。

是不是一回家就发现爷爷不见了?

抱着怎样的心情四处找寻?

看到被捞起的遗体时,是不是心肝脾肺都痛得没了知觉?

许久,手背上突然溅起凉意。

洛昙深堪堪回过神,才发现自己落泪了。

眼泪就这么不受控制地掉下来,难以止住。

“爷爷。”他轻声道:“您怎么狠得下心?”

可心里的声音却道:“你呢,你怎么狠得下心?”

你们怎么狠得下心,在他的生日时,那样伤害他!

“再过一个月,我们就要正式订婚了。”贺岳林说,“这些事我不想瞒着你,你也趁这段时间,好好梳理一下心情。”

“他现在呢?”洛昙深问。

“听说在T国。明靖琛给安玉心找到了供体,他大概是去陪护。”

“所以说,他现在已经是明家的人了吗?”

贺岳林顿了顿,反问:“你希望他一直生活在尘埃里吗?”

他无法回答。

贺岳林在他肩头拍了拍,“虽然我们两家与明氏都有过节,但订婚仪式不可能不邀请明家的人。”

“随便。”洛昙深说。

“单於蜚也许会来。”贺岳林道。

许久,洛昙深摇头,笃定道:“他不会。”

“这是您要的监控。”安保经理客气道:“需要我找人和您一起看吗?”

洛昙深摇头,双眼紧紧盯着屏幕。

单於蜚生日那天,给他打过一个电话,说在洛氏集团。

他只是想看一看,与他通话时,单於蜚脸上带着什么样的表情。

高清摄像头下,单於蜚独自坐在人来人往的一楼大厅,频繁地看手机,然后拨出了一个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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