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知深浅(160)

单於蜚坐在靠椅里,背对办公桌,脚下的城市是一片光海,他的四周却没有光亮。

——洛昙深。

记忆里搜索不到这个人,但事实却是,七年前,他与这位洛氏少爷谈过一场短暂的恋爱。

他勾起唇角,冷然地笑了笑。

三次相遇——慈善会、栩兰酒店、摩托厂,洛昙深看他的眼神都很奇怪,而他对洛昙深亦抱有莫名其妙的厌烦。

现在一切似乎找到了根源。

他曾经在洛氏旗下的鉴枢酒店工作——这是有记忆的。洛昙深热衷享乐,游戏人生,有过数不清的平民情人,最后轮到他。

大约,洛昙深好的就是“贫穷低微”这一口。

而当新鲜感过去,洛昙深厌倦了,他便成为被抛弃、被玩弄的平民情人之一。

此后,生活的巨震突然杀到,洛昙深在玩够了之后与贺家联姻。

至于后来怎么又没能成婚,这兴许是另一桩豪门密辛。

他摩挲着下巴,心口渐渐泛起寒意。

没想到自己身上曾经发生过这样一段始乱终弃的故事。

他闭眼沉思,确定是真的想不起当初的任何细节。

但心头那种没有由来的厌恶又间接证明,这个故事确实发生过。

洛昙深甚至知道他曾经的居所。

常年生活在bào力yīn影下,勉qiáng生活下去已经耗尽了jīng力。他没有朋友,更不会随便带人到家里来。

而洛昙深显然跟他去过摩托厂的家。

那时,他一定很喜欢洛昙深吧?

否则没有理由带洛昙深回家。

可洛昙深只是玩玩而已。

他吁出一口气,站起来,在夜色之下,光海之上踱步。

遗忘,是因为被伤得太深。

七年前的自己只有二十、二十一岁,与爷爷相依为命,感情经历一片空白,还真是容易被戏弄的年纪。

洛昙深的感情史是一笔烂账,秦轩文甚至找到了洛昙深被一位情人控诉的视频。

这位情人叫“平征”,他依稀还能想起来。

想必当初的自己,也和平征一样。

突然,他记起萧笙宁说的话——也许只有和喜欢的人做,你才会高兴。

他轻嗤一声,竟有些好奇。

好奇自己二十出头时居然喜欢过一个人。

好奇自己居然被伤害过,以至于选择性忘了这个人。

好奇“喜欢”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好奇和洛昙深做的时候,是否体会到了“高兴”这种心情。

秦轩文方才很谨慎,甚至有些战战兢兢,生怕点燃他的怒火。

但他并没有丝毫愤怒的感觉。

虽然被人玩弄的确是件丢人的事,但今时今日,这样的小事早已不足以左右他的情绪。

于他而言,好奇远多过愤怒。

明漱昇的疯狂都没能让他选择性遗忘,明靖琛的控制亦没让他jīng神出现任何问题。

这位洛家少爷倒是做到了。

自己二十一岁时,是有多喜欢这四处留情的少爷呢?

他双手插在西装裤袋里,忽又想起洛昙深在摩托厂家属区被自己拉住手臂时浑身发抖、眼含泪水的模样。

是因为害怕吗?

害怕到那种地步了?

这倒也正常。

洛氏已经没落,而他今非昔比,洛昙深现在既有求于他,又怕他拿过去的事发难、报复,所以每一次见到他,都那么小心翼翼。

一个薄情寡义,又胆小懦弱的人。

他倏地挑起眉,感到一种奇妙的冲动。

在夺过明氏的大权,将明漱昇投入jīng神病院后,他就再未体会过一丝情感的异样。

三年来,心就像一个巨大的黑dòng,将一切情绪吞噬,黯然无痕。

洛昙深的出现,居然勾起了他几分好奇心。

秦轩文的调查到底只能查到皮毛,他与洛昙深之间是怎样开始,怎样结束,过程如何,恐怕只有当事者本人才知道。

他按了按太阳xué,并未因过度思索而感到头疼,反而隐隐兴奋起来。

秦轩文刚才问,是否需要与心理医生聊聊。他拒绝了。

一直以来,他都不喜与心理医生接触。

因为这一类jīng英人群,很容易就能窥探别人的内心,甚至操纵别人的意识。

他处在现在的位置,怎么可能向心理医生敞开心扉。

那段被遗忘的事,也许只有洛昙深能帮他想起来。

洛昙深在G国待到了秋天,一方面因为走不开,一方面因为害怕回国。

单於蜚因他而失忆,每每想到,胸口就一阵酸楚。

研发工作很忙,不待在实验室的时候,他得不断与G国的投资人周旋,但只要空下来,脑子里就全是单於蜚。

单於蜚一定已经查到过去的事了。记忆也许恢复了,也许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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