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知深浅(42)

林修翰知道他正在“追”单於蜚,不过背地里更愿意用“钓”代替“追”。

毕竟“追”是有感情的,而洛少爷似乎从来没有真正付出过感情。

当然,林修翰不会流露出自己的想法,闻言只道:“是的。他的父亲患有jīng神上的疾病,已经去世,他现在和疾病缠身的祖父一同生活。这些您都知道。”

“他的母亲呢?”洛昙深问。

林修翰略有迟疑,“这个……”

“上次我疏忽了,你再去查查,了解一下他母家的情况。”洛昙深说,“还有,他的眼睛好像有点问题,这也去查查看。”

林修翰心感疑惑——洛昙深每次“狩猎”,自然都会先查“猎物”的背景,但向来只是粗略了解,从不会深入到“查眼睛”这种地步。

但既然洛昙深这么说了,他一个当秘书的也只能照做,不过单於蜚母家的情况,他确实感到为难,“眼睛的问题我马上安排,不过少爷,单於蜚的母家……”

“怎么?”洛昙深问:“查不到?”

“上次了解到的情况是,他母亲在生下他之后就不知所踪。”林修翰道:“您也知道,二十年前的野户籍根本没法查。据我所知,单於蜚是被他父亲单慈心抱回摩托厂家属区的。至于他的母亲,其实从来没出现过。”

洛昙深沉默几秒,语气淡淡的,却不容拒绝,“先查着,能查多少就查多少。”

“是的,少爷。”林修翰应下,实在没忍住,还是问了出来,“您对单於蜚好像格外上心啊?”

“是吗?”洛昙深轻笑两声,倒也没否认。

“以前您不会让我查这么仔细。”林修翰说。

洛昙深想,那是因为那些人单纯浅显,自己一眼就能看个明明白白,哪像单於蜚这家伙,周身都是谜,说是欲擒故纵吧,不怎么像,但若不是,一切行为举止却都找不到合理解释。

他甚至怀疑单於蜚以前与自己认识,但将记忆翻了个底朝天,也实在找不到这号人物。

那就只好jiāo给专业的调查人士。

“少爷,您这回是来真格的?”林修翰问。

洛昙深笑,“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哪次不是来真格?”

林修翰陪着笑。

“你啊,也和许沐初他们一样。”围在路上看热闹的人散开一些,洛昙深驱车前行,“每一段感情我都是认真对待,用心经营。”

林修翰点头,“您说得是。”

洛昙深知道他心口不一,但也懒得计较,“行了,就这样吧,查到了告……”

话音未落,车轮在地上猛然一擦。

“怎么了?”林修翰连忙问:“少爷?”

散开的人群为姗姗来迟的救护车让出一条道,这条道正好面向洛昙深,他只是无意识地瞥去一眼,没想到会瞧见一张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面孔。

看到那人坐在翻倒的三轮车边,半身鲜血,茫然无助地挣扎时,他一身的血像是陡然凝固一般,寒气从脊椎四散开来,在身体里结出一片脆弱的寒霜。

仿佛稍一动弹,筋肉骨骼就会随着寒霜皲裂开来。

“少爷?”林修翰听到粗重而剧烈的喘息从听筒里传来,有些急了,喊道:“少爷,到底出什么事了?您现在在哪里?赶紧回答我一声!”

洛昙深死死瞪着那人,睚眦欲裂,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

许久,他才终于稳住了情绪,咬牙道:“周谨川,我看到了周谨川!”

第30章

林修翰语气立即变了,“少爷,您告诉我个位置,我马上就来!”

洛昙深嘴唇动了动,说了句连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话,然后挂断电话,木然地看着车祸中心的焦点人物。

三轮车是与一辆改装过的货运面包车相撞,面包车里装着的柑橘滚落一地,一些已经被赶来围观的人捡走,一些被踩得汁水横流。

在这种什么车都往路上开,城管jiāo警谁都懒得看一眼的地方,暂时很难判定车祸究竟是谁的责任。面包车车主是个中年胖子,头发秃了大半,几个群众将他团团围住,不让他离开,而三轮车车主——那个名叫“周谨川”的男人——正等着急救车的到来。

洛昙深觉得突然失去了听觉,听不见自己与林修翰通话时的声音,连心跳都听不到,只感知到前方喧闹无比,一派乱象,有单纯看热闹的,有见到旁人倒霉而幸灾乐祸的,有唏嘘哀叹感同身受的——那些声音如同密不透风的蝇鸣,黏腻地附着在他每一寸皮肤上,争先恐后钻入他的毛孔,侵蚀他的血肉。

“呕——”他捂住口鼻,感到胃中翻江倒海,一阵阵浊物正向上涌起。

但实际上,他知道自己什么也吐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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