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知深浅(65)

单於蜚长吸一口气,将他的手扯开,“你不要胡闹。”

“你这是不尊重人。”

“我说‘慡’就是尊重吗?”

洛昙深挑着一边眉,“那你说说看。”

单於蜚瞥一眼时间,再不走真要迟到了,敷衍道:“慡。”

洛昙深顿时双眸雪亮。

“我走了。”单於蜚不欲再耽误,向门口走去。

“慡就继续!”洛昙深将纸团捡起来,恣意得很,“我还来找你,还有更慡的!”

单於蜚在路上洗了手,又将头埋到水龙头下冲。

冬天的水冰得蚀骨,他却顾不了那么多,只想让被挑起的灼热尽快冷下去。

洛昙深不像他那么爱自nüè,独自坐在矮榻上冷静片刻,却也有些怅然。

本来已经打定主意放弃单於蜚。天下“猎物”那么多,不愁物色不到下一个。

但昨天那个出乎意料的相遇把一切计划都打乱了。

单於蜚再一次在他最失落的时候出现,而他一消沉就控制不住情绪,就想被人陪着被人惯着,就自然而然流露出依赖与柔软。

他非要去单家过夜,然后一切失去控制。

单於蜚用手帮他,还让他躺在怀里睡了一宿。

现在,他也帮了单於蜚。

他叹气,双手插入发间,半是懊恼,半是兴奋。

将将明白,单於蜚确实是无可比拟的“猎物”,仅仅是有了最浅显的肢体接触,就让他亢奋至此。

单於蜚的反应也刺激着他——“慡”这种话都得一bī再bī才说得出口。

那往后呢,继续bī迫,单於蜚还会有怎样的反应?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知道。

而且单於蜚看似冷漠,其实一步一步让着他。他自诩“狩猎”高手,又怎会感觉不到。

他挺想知道,单於蜚的底线到底在哪里。

可若是继续下去,之前的忍耐与逃避就等于白费了,他绕了一大圈,还是与单於蜚凑到了一块儿。

离开废弃车间时,他想,要不就不管了,顺其自然,将来怎么样,等到了将来再说。

林修翰急匆匆地闯进办公室,“少爷,您去找周谨川了?”

洛昙深正在看一份文件,头都没抬,“嗯。”

“您在医院晕倒了怎么不告诉我一声?”林修翰又急又愧。

洛昙深好笑,“我都晕倒了,还怎么告诉你?用神识吗?你别咒我啊,那叫灵魂出窍。”

林修翰松一口气,“您都能和我开玩笑了,看来已经没事了。”

“有事我就不坐在这儿了。”洛昙深不想提周谨川,但林修翰突然得知他在医院晕倒的事,必然是又去过市九院。林修翰会去市九院,说不定是周家出了事。

“周谨川情况不对?”他问。

“周谨川能有什么不对,横竖就那样了。”林修翰说,“卢鸣敏凌晨病逝了。”

洛昙深僵了一瞬,随后站起来,走到落地窗边,“行,我知道了。”

林修翰等了一会儿,试探着唤,“少爷?”

“没别的事你就出去吧。”洛昙深看着窗外的一片繁华,眼中有些失焦。

林修翰摸不透他的心思,离开时无声地带上门。

冬天是萧条的季节,但城市的商业中心永远是热闹的,可这些热闹被厚重的玻璃隔绝,一星半点也传不到洛昙深耳边。

他抬起手,轻轻贴在玻璃上。

卢鸣敏这个名字,打从十六岁起,就烙在他的记忆里。卢鸣敏、周谨川——他们就像一对瘤子,盘踞在他脑中,即便在国外接受jīng神方面的治疗,这两枚瘤子也没能被挖去。

他有多爱哥哥,就有多恨这对瘤子。

如今瘤子之一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他却并没有狂喜的感觉,只觉得胸中空空dàngdàng。

原来卢鸣敏死了,也不会带给他欢乐。

那么以后,周谨川死了,或者生不如死,或许仍旧不会给予他多少快乐。

这个世界上,乐趣真的很少,他曾以为目睹仇人遭罪算一个,现在才知道算不上。

能够轻易挑起他情绪的人,数来数去,似乎只有一个单於蜚。

他握起拳头,砸了砸前额,矛盾像蔓藤一般在肺腑间蔓延。

放在桌上的手机“嗡嗡”震动,是厨娘周姨。他接起来,语气平静地喊了“周姨”,之后脸色却越来越难看,挂断电话后将手机“啪”一声扔在桌上。

洛家的长辈说很久没团聚过了,希望他能回家吃顿饭。

他gān笑,生在那个家,长在那个家,那些长辈此时叫他回去,他太清楚是因为什么。

他们在意的永远只有洛家的体面。

倒扣着的手机再一次震动,他没心情接,一看却是安玉心。

“洛少。”安玉心说:“我快过生日了,不是整生,所以只想请几个朋友来聚一聚。你,你有空来坐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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