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知深浅(85)

洛运承将他送去国外,是让他一边接受心理治疗,一边上学,他学会的却是花天酒地,享乐纵欲。

当然,这些事他没有必要告诉单於蜚,更没有必要说出一个在他心底埋藏了多年的,yīn沉冷酷的秘密。

整个原城的上流圈子都知道,洛少不爱贵公子,不爱演艺圈的鲜肉,不爱高岭之花,只钟情出生低微的男子。

最初,有人认为洛少只是图新鲜,玩几个就没兴趣了,直到最近几年,众人才意识到,洛少好像真的只对这些普通家庭的男子有兴趣。不过洛少兴趣专一,对人却不专一,身边的情人换得飞快,往往是到手没两月,就换了新人。

对此,他自有一套歪理,许沐初未被说服,但到底是相信了。

可真正的原因,只有他自己清楚。

——他在报复,报复像周谨川那样的人。

周谨川生在寒门,长在寒门,骗走洛宵聿的感情,让洛宵聿执迷不悟以至自杀。他倒是要看看,那些和周谨川一样的人,到底有什么本事。

这些年下来,他迷惑了很多人,游刃有余地玩弄着这些人的感情,高高在上地施舍怜悯,看这些人为自己前赴后继。

平征就是他们的缩影。

洛宵聿在遗书中说,希望他不要像自己一样受困于感情,希望他能随心所欲地生活,他做到了,并且完成得相当漂亮。

很多个失眠的夜晚,他都在心里说,哥,你看到了吗?我现在过得很好,应该没有让你失望。

可这没有倾听者的倾述往往以无声落泪告终——他总是蜷缩在被褥间,浑身颤抖,哑声自语:哥,为什么你就不能像我这样对待周谨川?为什么你要让他毁了你?为什么你会为了他离开我?

江边有人在放礼花,稍纵即逝的火光倒映在江水中,璀璨如梦。

单於蜚曲起食指,在桌上轻轻磕了磕,眉心浅浅皱起。

洛昙深倏地回神,与单於蜚视线相jiāo的一刻,心脏忽然收紧,像是做了什么不可见人的错事。

他有些错愕——这种感觉实在太不同寻常。

单於蜚说:“你在发呆。”

洛昙深不由自主别开眼,仿佛一旦与单於蜚对视,那个无人知晓的秘密就会被发现。

这很新鲜。

他虽然总是披着风度温柔的外衣,但从不担心被“猎物”看穿。

唯有这一次,他察觉到一丝顾虑。

“你在想什么?”单於蜚不再像过去那样冷淡。

他放在桌下的手重重一捏,再抬起眼时已经恢复常态,笑道:“怎么?就一会儿没理你,你就受不了了?”

单於蜚不说话,只是眼神深了一些。

洛昙深点烟,火光照亮了半张脸,而另外半张落入更沉的黑暗里。

吐出的白雾像在两人之间筑起了一堵墙,一时间,谁也没有再说话。

一曲终了,穿白衬衣的歌手走下舞台,一名穿皮衣的歌手上台调整麦克风的高度。

皮衣歌手的风格与前一位全然不同,开口就是烂俗的流行网红调。

洛昙深皱眉,将烟头摁灭。

单於蜚问:“回去?”

“嗯,太吵了。”

从酒吧离开,洛昙深看了看单於蜚的手臂,说:“伤好之前,不能去餐厅工作了吧?”

单於蜚默了两秒,“嗯。”

“你这是见义勇为,我去跟你们经理打招呼。”洛昙深说。

单於蜚看了看他,唇角不明显地往下一压。

洛昙深靠近,“今天谢谢你,帮我挡了一刀,还听我说了一晚上话。”

单於蜚眼中的光一闪一闪。

“说完我也轻松了。”洛昙深抬起手,手掌在单於蜚脸颊上摩挲,“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个这么好的倾听者?”

“嘭——”礼花渐次升空,将江边的人罩进绚烂中。

洛昙深又道:“你今天为什么总是笑?”

“我有吗?”单於蜚问。

洛昙深眯眼,一边眉梢挑高,“为我挡了一刀,就让你这么开心?”

“以后小心。”单於蜚没接他的茬,不知是不是夜已深的缘故,声音听上去很温柔。

“哥,我今天最后一次去见周谨川。”洛昙深坐在院子里的银杏树下,叶子已经掉光了,萧条苍凉。

“你居然还给他留了一笔钱,你怎么这么傻?”洛昙深苦笑,“真想让你看看他现在的样子。什么谈吐风趣,什么潇洒不羁,那都是表象,他就是个懦弱又没用的人。为了钱,他能向我下跪……”

“算了,不说这些。”

“哥,我很快就要满二十四岁了,我终于……要和你一样大了。将来,我每年都会比你大一岁,只有你,永远都是二十四岁。”

“在国外时,我总是想,得赶紧长到二十四岁,那样我说不定就能理解你的心情。不过直到现在,我也不明白你为什么会为周谨川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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