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知深浅(97)

单於蜚摆好盘,“出了错还得重做,更耽误时间,不如按平常的节奏来。”

没过多久,领班杨晨露来厨房找人,“小单呢?小单在不在?”

单於蜚抬头,像是在等待什么,眼中极不明显地滑过一缕光,“嗯?”

“外面需要人现场烹饪,几个新手搞不定,你去顶一顶。”杨晨露说。

光在瞳仁最深处熄灭,单於蜚洗gān净手,“我这就去。”

餐厅定位高端,但人一多,再高端的地方都显得吵闹拥挤。

单於蜚在各个餐桌间穿梭,这一忙,就直接忙到了十点。

每天的晚宴持续到十二点,但一般十点之后,大部分客人便会埋单离开。

这阵子正逢假期,凌晨才消停是常态,而今日是假期最后一天,客人走得早,大堂只剩零星几桌还没有收席。

单於蜚本想回厨房,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之前整个大堂都很热闹,男人独自坐在一张小桌边,并不起眼。现在很多客人已经撤退,他孤单的背影就格外引人注目。

单於蜚知道他是谁。

平征——洛昙深的前任,数次与洛昙深一同前来用餐。

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单於蜚不知不觉皱起眉,眼神渐沉。

平征周围已经没有客人,远远看去像一座寂寞的孤岛,cháo汐一来就将被淹没。

这个点,很少有客人还会加菜。平征却叫来服务生,点了一份炙烤蟹脚。

这是一份需要现场烹饪的菜,服务生一边向厨房跑去一边喊:“小单,C05桌,麻烦了!”

单於蜚向平征走去,直到站在桌边,才发现对方双眼通红。

平征点了很多菜,满满摆了一桌,都是价格相对较低的菜品。他喝了酒,认不得单於蜚——当然即便不喝,应该也认不出。

他抬起眼,看了看单於蜚,很快局促地别开目光,大概是酒jīng上了脑,不太清醒,絮絮叨叨地说起来:“你,你别看我点的都是低档菜,我以前也点过价格最高的海鲜,叫,叫什么来着……哎我记不得了。”

单於蜚目光冷沉,脑中闪过洛昙深几次带平征来用餐的情形。

平征说着话,竟然哭了起来,“很久没来过了,今天过节,我就想,就想奖励自己一顿好的。可是,可是怎么这么贵啊?以后说不定就不能来了。”

这时,炙烤蟹脚被端上桌。服务生诧异地碰了碰单於蜚的手臂,用眼神问——他怎么哭了?

单於蜚摇头,示意服务生离开,然后面无表情地开始烹饪。

平征一边抹泪一边喝酒,眼中早已没了焦距,低喃道:“我没有犯错,他为什么不要我了?凭什么不要我?”

单於蜚的手一顿。

“我走不出来的……”平征缓缓伏在桌上,声音颤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火候稍有偏差,蟹脚烤过了头。单於蜚看着平征被眼泪弄花的脸,沉声道:“趁鲜。”

平征不住抽搐,没有动筷。

事实上,他点得虽多,却没有吃几口,酒倒是喝得不少。

单於蜚正欲离开,忽听他道:“我,我是不是见过你?”

“我一直在这里工作。”

“是吗……”平征垂下头,很快jīng神一振,“那你是不是经常见到洛,洛先生?”

单於蜚冷冷道:“哪个洛先生?”

平征脸颊泛红,“就是洛先生啊,鉴枢是他家的产业。”

单於蜚默了几秒,“见过。”

平征竟是伸手想扯住他的衣袖,“洛先生还好吗?有没有,有没有……”

“有没有带人来过?”单於蜚帮他说完。

平征睁大双眼,眼泪再次滚落,“你看见了?他身边已经有别的人了?”

单於蜚静立着,许久,点了点头,“嗯。”

身后传来近乎崩溃的嚎啕大哭,单於蜚步伐沉稳地向厨房走去,这一晚始终挂在唇边的笑意凋零枯萎。

洛昙深从一个慈善拍卖会上抽身,心情不错地给单於蜚发信息,“在gān嘛?”

单於蜚迟迟没有回复,他看了看时间,并不着急。

此时正是餐厅最忙碌的时刻,单於蜚的手机也许根本不在身边。

“少爷,是直接回去,还是去哪里休息一下?”林修翰坐上副驾,手里拿着平板。

洛昙深靠在宽敞的后座,想了想,“我明天有哪些活动?”

林修翰调出行程安排,挨个汇报完,又说:“少爷,开年事务多,最近您得辛苦辛苦了。”

洛昙深笑,“无所谓,今天累了,直接回去吧。”

车在城市的五光十色里穿行,洛昙深眯眼看着窗外,时不时摁亮手机瞧一眼。

单於蜚还没有回复。

行到一处十字路口,车因为红灯而停下。洛昙深注意到一家咖啡书店的硕大LED广告牌,直起腰背,突然问:“平征还在这儿工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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