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之歌(62)

他使劲儿搓了一下眉心,骂自己是个傻逼。

接起电话,濮颂秋问:“你在哪?”

“怎么了?”

对面很安静,是已经吃完晚饭回宿舍了?还是他们又去了其他的地方?

“没事,”濮颂秋坐在宿舍,程尔跟简绍都出去了,只有他一个人,外面已经黑了,焦望雨还没回来,之前他陪焦望雨一起买的小手电被放在桌子上,他发现后有些担心,“看你手电在宿舍,天黑了。”

天黑了。

担心你没带手电,不方便。

担心你不方便的时候,没人帮你探路。

担心没人帮你探路,你自己遇到什么意外。

所以,就算不想再离你太近,却还是忍不住打了电话给你。

濮颂秋盯着对面桌子上的小手电说:“你没问题吧?”

焦望雨突然嗓子眼像是被什么哽住了,濮颂秋的问话像是什么呢?

像是刚好扎在心上的一根针。

“没问题。”焦望雨说,“我有朋友在。”

濮颂秋沉默了两秒钟,然后轻声说:“那就好,照顾好自己。”

说完,他挂断了电话。

手机变成忙音,焦望雨站在原地半天没有动作。

过了会儿,他重新把电话拨了回去,打给了濮颂秋。

“你在哪啊?”焦望雨压抑着情绪问。

“宿舍。”濮颂秋有些意外,“怎么了?”

问这句话的时候,他已经站了起来拿起了钥匙。

“我在体育场。”焦望雨说,“看台上,一个人。”

濮颂秋立刻出门,差点撞到了回来的程尔:“等我。”

程尔疑惑地看着他,连招呼都没来得及打,那人已经跑走了。

“火急火燎的,干吗去啊?”程尔嘀咕了一句,进屋了。

濮颂秋一路跑到体育场,偌大的体育场只有几个人在踢球,他进来后,望向四周的看台,找了半天,终于在主席台旁边看到了焦望雨。

焦望雨站在那里,孤零零的一个身影,像是雨天被人遗弃的一把破了洞的伞。

濮颂秋赶紧朝着他的方向跑去,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决定还是太愚蠢。

他根本做不到疏远焦望雨。

喜欢的人就在面前,朝夕相处,他怎么可能对对方的一切视而不见?

不可能的。

至少他狠不下这个心。

濮颂秋到了看台下面,迈着大步上去,直到站在焦望雨面前才开口说话。

“为什么骗我?”濮颂秋问,“你朋友呢?”

焦望雨笑了:“没有朋友,就我一个人。”

焦望雨看不清周围,却能看清面前的人。

他说:“我本来是不想麻烦你。”

濮颂秋盯着他,没有说话。

“你不是约了人么,”焦望雨说,“怕打扰你们。”

他的话让濮颂秋心里不是滋味,迟疑了一下,认输似的说:“我也骗你了。”

“什么?”

“我没约人。”濮颂秋停顿了一下说,“我一个人在教室。”

焦望雨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

“所以说,咱们俩彼此彼此。”

见他笑了,濮颂秋揪着的心也放松起来。

十八九岁的时候好像就是这样,把心事藏在树荫下、乌云后,不想说,不敢说,只能跟自己演对手戏,把自己折腾得失魂落魄。

他们没有质问彼此为什么要说谎,因为生怕对方也要追究自己说谎的责任。

两个人,都没法坦诚地把心事掏出来给对方一一解析,不过也怪不得他们,因为连他们自己也常常不知所措。

濮颂秋站在下面一级台阶,微微仰头看着焦望雨,他看到面前的人微微皱着眉头,风把刘海吹得散乱,对方手里还攥着一张脏了的湿巾,卫衣外套的口袋,露出了一小截烟盒。

濮颂秋有些意外,他不知道焦望雨什么时候买了烟,什么时候也开始抽烟了。

跟谁学的?

为什么一个人躲在这里抽烟?

发生什么事了?

要不要聊聊?

濮颂秋想问,但说到底,他不是喜欢刨根问底的人。

确实,他恨不得把焦望雨囚禁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给别人看、不给别人碰,别人多问一句都不行,他要这个人完完全全都是自己的,浑身上下都烙下自己的痕迹,证明这是他的归属。

但那只是过分的渴望,必须被压抑被克制,焦望雨不是他的,以前不是现在也不是,至于将来,濮颂秋也没那个信心和期待。

所以,他不问。

他给焦望雨足够的空间,也给自己喘息的可能。

问太多,万一得来一句“为什么要告诉你”“你管那么多做什么”,怎么办?虽然他觉得焦望雨不会说出那么无情的话来,但难保对方心里不会厌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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