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一勺心尖肉+番外(96)
他厌弃现在的自己。
他知道现在自己不负责任透了。
他们说好不会让对方等太久,早晚会站在跟彼此同一个高度上,没有一方居高临下地付出,也没有一方理直气壮地受惠。
邹泽说得很对,爱情并不是两个小孩子说彼此喜欢,就能够一辈子在一起。
而同性恋人往往会受到更多的非议与挑战,站得够高,才有名正言顺的信心与底气。
但他现在什么都没有。
他只会拖着对方在原地踏步。
他现在真的,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似乎走进了一条死胡同,再怎么努力,也没有出口。
他只能拖着。
因为这件事并不是两个人坐在一起沟通,就能有解决办法的事情。
覃谓风如果知道了一定会说“没有关系”,甚至会耽误课程过来帮忙,来医院陪他。
病房门被推开,邹泽走了进来。
眼眶红着,显然是要带过来一些不太令人高兴的消息。
邹劭堪称平静地注视着他走近自己的床头,等着他开口。
似乎说出什么都已经无所谓。
“人有消息了。”
邹泽的声音哑着,这几天儿子住院加上母亲失踪,已经使他忙得几乎要垮下来。胡子几天没刮,黑眼圈愈发浓重。
邹劭猛地转过头去。
心脏几乎要冲破胸膛的阻碍蹦出去,满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人千万别有事,千万别有事!
我怎样都好。
在生死面前,似乎一切纠结彷徨都无足轻重。
数年前母亲去世时的悲痛的感觉还无比清晰,而现在从小陪他到大的,就只剩一个奶奶。
他无法接受其他的结果。
邹泽张开了嘴。
邹劭屏住呼吸,有一种强烈的、喝止住对方开口的冲动。似乎话说不清楚,有些事情就不会发生。
即使上了年岁的老人在那么恶劣的天气失踪,本就是凶多吉少;即使邹泽泛红的眼圈已经说明了大部分事情。
“人没事对吧?”邹劭感觉自己的声线都在颤抖,“她一定也像被我救的那个人一样,被其他人救了对吧?”
邹泽却摇了摇头,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拍了拍邹劭的肩膀,“人总是有生老病死的,这些……都是无法避免的。”
邹劭只觉自己在微微抗拒着,下意识地摇着头,想屏蔽一切来自外物的声音,但却把邹泽的话一字不落地听进耳朵里。
“刚刚警察来电话,说人找到了。”邹泽用尽全力稳着自己的声音,“是从……河里捞上来的。那天雨太大,可能是不小心失足掉进去的,这一点他们还在调查……”
邹泽机械地念叨着刚才警察对自己说的话。
邹劭感觉自己大脑一片空白,似乎连气流都无法顺场地从肺部呼出来。
真正地感受到了如雷轰顶是什么感觉,一瞬间没有震惊,没有难过,只有空白。
像是绘画中的刻意留白,点睛之笔也全藏进了笔锋中。
直到几滴液-体突然滴到了手上,邹劭才恍然缓过神来。
邹泽递了几片纸巾过来。
邹劭没接,把脸蒙进腿上的被子里,“我想先静静。”
声音除了有点发闷,还算正常。
这是第二次,他如此近距离地接触死亡。曾以为这辈子无法接受的痛楚,原来也可以接受一遍,再来一遍。
邹劭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什么样,但估计阳间不到哪里去,毕竟邹泽这几天跟他说过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难受别憋着。
邹劭自己也觉得现在的状态很奇怪。
他并没有有意去遏制痛苦,但思维似乎变得麻木,没有哭的欲望,更没有泪水。迟钝的感情不仅包括痛苦,其他亦然。
这大概是一种人体的自然保护机制,在极端强烈的感情刺-激下,减少人对情感波动的灵敏性。
但每次在看到手机屏幕的时候,照片上的人都会让他的心里隐隐作痛。
那个人能毫无阻拦地闯进他最私密的位置,内心封锁的闸门被强行闯开,来不及宣泄的情感疯狂奔涌而出。
简直像是一种酷刑,他承受不了。
他默默把屏幕和聊天背景换成了系统默认的图片。
在覃谓风的笑意消失的一瞬间,他竟感到一种罪恶而快意的解脱。
他觉得自己不够坚强。
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么完美的人。
他已经一周没回复覃谓风的消息了。
在那条未接的语音电话之后,对方也没再发来任何信息。
这很正常,每个人都有自己在忙的东西,没有人会每天去关注一个逐渐沉默的人。
邹劭躺在床-上发呆,邹泽在一旁削苹果。
鉴于邹劭现在的精神状况,医生给他减少了麻醉与止痛药的用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