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启忍不住皱眉，扭头看了身后跟随的巫神一眼, 他正想开口让他别再胡闹, 恰在此时，一阵清凉的山风吹过, 将巫神的黑色的袍角高高扬起，整件黑袍被风吹得鼓出来一点，愈发显得他整个人空荡荡的。

难以言喻的心酸再一次从夏启心里浮现，原本那些斥责的话，在嘴边转了一圈以后，马上又咽回了肚子里。

夏启主动停下了脚步, 伸出手，一把拽住巫神手上的袍袖。

巫神见状大惊，急忙往后扯了扯自己身上的黑袍, 他四下张望了着, 紧张地说道：“阿启，你做什么？”

“手给我。”夏启一手抓着袍角, 一手顺着空荡的衣袖往上摸去, 准确地抓住了一只骨手。

当他真正与他的骨头接触后，想象中的恐惧感没有袭来，夏启右手牢牢抓住巫神四根指骨，用大拇指在他干燥的掌心磨蹭了几下，去感受他身上的温度。

“别……你会觉得恶心的……”没想到夏启胆子这么大, 连人骨都敢抓，巫神急得连声音发出了颤抖。

巫神很想拿回自己的手，奈何现在他全身都成了骷髅架子, 骨头与骨头之间的连接点不够牢固，要是他行强行扯手，很有可能会发生手臂骨头回来了，手掌还留在夏启手里的惨状。

于是他只能口头劝夏启松手，并不敢做出实际行动。

“不恶心。”夏启瞥了巫神一眼，右手将他的骨头手掌牢牢地抓着。

虽然这骨头手掌还挺磕人的，抓起来的手感也很古怪，夏启感受了一会，便也习惯了。

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有一具骷髅架子已经算好了，至于尸体……烧了也就烧了吧，骷髅架子还在就行，总比人没了要强。

到了这时候，夏启完全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开始没有了下限，从他最开始接触的非人血族，后来变成了怪物、尸王、鬼魂等，现在某人就剩一个骷髅架子了，他发现自己竟然无所谓了，对某人还得过且过了。

“那你可千万别拿出来看，我怕你做噩梦……”巫神又嘀咕一句，虽然他声音听起来很小声，但仔细听来，能感觉出有那么一股被认可后的小欢喜。

夏启皱了皱眉，心想，为什么巫神总在担心他不接受他？

于是他不耐地撇过头，顶了巫神一句：“我就喜欢你的骨头，为什么不能看？”

“……”

夏启这句话落下后，巫神全身犹如雷劈，他愣愣地看着他，半天都没挤出一句话来，连笑都忘记了笑。

半天过后，他才反应过来夏启说了什么。

他的阿启说他喜欢骨头，他有没有听错？

连他全身的骷髅架子都喜欢？

轻易得来的喜欢让人觉得不太真实，巫神总觉得自己产生了幻听，就像是他每次自我安慰时，都会反复强调那几句“他喜欢我喜欢得不行”、“他爱我爱得死去活来”一样。

对，他的宝贝一定是昨夜睡太晚，今天净说胡话。

所以，是他又出现了幻觉。

正在巫神晃神之际，夏启已经牵着他往前走了两步。

“你还走不走。”夏启提醒道。

感受到手臂上传来的张力，巫神立即回神。夏启把握的分寸很好，既能将他飞扬的神思拉回来，又刚好对他产生一点点痛楚，当然，如果夏启狠心点再往前走一步，可能他脆弱的骨手真的会断掉。

巫神已经老老实实跟上来后，夏启便目不斜视看路。

走着走着，他发现自己手里握的骨手像是没重量似的，扭头一看，他忽然发现，巫神的脚根本没站在地上，竟然凌空飘着，在他身边飘着走。

“你在做什么？”夏启震惊地看着飘来飘去的巫神。

巫神到底是怎么回事，今天变成骷髅架子还不够，还想成为漂浮的骷髅架子？

若是路上碰上了寨民，岂不是要吓死对方？

“我很高兴。”巫神的声音里有按捺不住的喜悦，他笑着自言自语地道，“你果然喜欢我喜欢得不行。”

夏启：“……”

看看，他都高兴得飘起来了。

夏启摇了摇头，只好随他飘去了。

由于通往峭壁附近的山路露水比较多，上一次走这条路时，还有不少玩家摔得全身都是泥巴，夏启今天走时，脚底也被粘得满满都是泥。

在经过一条格外陡峭的小路时，夏启担心自己拉着巫神摔下山，他便干脆将飘着的巫神当成拐杖来用。

夏启双手拽着他的手臂，伸脚往下边的泥道上慢慢探去。

这时，巫神又发出幽幽的叹息，夏启紧张地缩回了脚，以为他又在闹什么脾气，却听他小声说道：“你果然爱我爱得死去活来。”

夏启：“……”

他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说喜欢他的骨头那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