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尔诺坐在床边看了那熏香一眼, 辨认出这是海瑟薇的故乡苏瓦达星球的特产, 也是她生前最喜欢的东西。

她看着它, 忽然就有股难以言说的感觉涌上心头，她不知如何排解，便转过了头看着半躺在床榻上的安德鲁。

眼前的这人看起来依然很年轻，俊美而不阴柔, 拥有着一头和卡瑟琳一样的, 火红色的短发, 显得耀眼又明亮，半点看不出来生病的样子。

可她心里清楚，眼前的这个人，这个塞班纳帝国的统治者，是真真正正的重病缠身, 离死不远了。

安德鲁翻了翻手上厚重的书，有些漫不经心地道，“我们帝国长老院的第一长老，来到我这王宫, 总不只是为了看我吧。”

“自然是有事要找你”，布尔诺从思绪中抽过神，“不过也是为了看看老朋友。”

“老朋友”，安德鲁重复了一遍, 然后轻笑了一声，“倒也算的上是老朋友呢。不过，我记得我们几个的关系, 不是早就断了吗？”

是啊，布尔诺在心里叹了口气，从安德鲁忘记了海瑟薇，娶了第二任妻子之后，她和卡瑟琳就跟这个皇帝彻底决裂了。

算起来，她也已经有几十年没有跟他说过话了。可现在，到底是不一样了。”

布尔诺:“我最近处理政务时，无意间翻到一点东西，是关于两百多年前，一件被人压着的秘辛。所以我今天特地过来问问当事人。”

“哦”，安德鲁眉毛挑了挑，合上了书本，“你要问什么？”

布尔诺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熏香，“我想问，你做的这些，真的值得吗？”

“你大老远的跑过来看我”，安德鲁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就是为了问我值不值得？”

布尔诺认真地点了点头。

她曾经深爱过海瑟薇近百年，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像卡瑟琳一样，无法接受安德鲁后来的种种行径。

可谁也没有想到，竟然会有这么一天，她看到了与曾经她所认为的一切，完全相反的东西。

所以她大费周折的跑进来，有许许多多的问题想问，可话出了口，也就只剩下了一句——

做了这些，你真的觉得值得吗？

安德鲁显然意识到她没有开玩笑，倒是不再顾左右而言他，将书又一次打开，“值得。”

布尔诺在无意之间看到那些东西之后，便火急火燎的跑过来，一路上千万种思绪交杂，真正能问出口的也不过是一句值得。

可当她真的听到安德鲁说值得时，却也不知如何是好。

“在看到那些东西之前”，布尔诺低着头看向正在翻书的安德鲁，神色晦暗不明，“我从来不后悔与你决裂。”

说完，她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曾经喜欢海瑟薇许多年，想将世上最好的东西送给她，也曾为了她与卡瑟琳争锋相对。”

“那时我跟她都以为，海瑟薇最终选择的一定是我俩的其中之一”，布尔诺摇头笑了笑，“可我们都没想到，海瑟薇最终选择了你。”

安德鲁翻书的动作不停，似是没听见一般，可布尔诺却毫不在意的继续说了下去，“那时的你还不是皇帝，跟还未傻时的伊格尔一样，都是第一顺位继承人。我们三人之中，你的确能给她更好的生活，所以我跟卡瑟琳不得不选择了放弃。”

“但我们都没想到的是”，布尔诺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悠悠地吐出，“我们小心翼翼交托给你的人，在你身边不过五十年便悄然而逝。”

“你都不知道，我跟卡瑟琳当时有多恨你，尤其是卡瑟琳。当海瑟薇的讣告传来时，她甚至想提刀闯进王宫杀了你。”

安德鲁翻书的手顿了顿，“那时我也以为她会来杀我，但是我在海瑟薇的棺椁前等了许久，她一直也没来。”

“是啊”，布尔诺耸了耸肩，“她总是我们四个人中脾气最爆也最好猜的人，我们不用想便知道她要做什么。可也就因为这样，我才把她拦了下来。”

“她是那么容易拦的吗？”，安德鲁似乎想起了什么久远的往事，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意，“我记得除了海瑟薇，没有人能拦住她呢。”

“她只听海瑟薇的话”，布尔诺也笑了起来，“所以我在她的水里下了药。”

安德鲁:“药吗？”

布尔诺:“是啊，药，一个让她昏睡了三天的药，等她醒来时，莫说是去杀你，连海瑟薇的葬礼都没赶上。也是因为这个，我后来差点被她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