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好。”安易持没有二话，乖乖跟上。</p>
<p>“我爸摔折腿快半个月。”走进空无一人的电梯里，梁断鸢按亮楼层键，指尖发白，“我现在才知道。”</p>
<p>——谁照顾他吃穿，谁监督他吃药，又是谁夜里睡在身边，让这腿里还卡着钢钉的中年人能自如地去趟厕所？</p>
<p>作为唯一的亲人，梁断鸢不知道，他捏着拳的几个指节愈加青白。</p>
<p>安易持在他身后默默看了半晌，抿抿唇上前，突然揽着梁断鸢的脖子逼他低头，前所未有的霸道。</p>
<p>“没事的。”他说，“那是你爸爸的车吧，既然停在家而不是停在医院里，那就一定是情况已经好转到能够出院静养了，没事的。”</p>
<p>安易持环着他的脖子，把他抱了个满怀，手在他后背稳重地拍打几下，松手放他站直。</p>
<p>“我……”梁断鸢垂眸，初见时令人倍感压迫的身高在此时骤然失去了威胁，显得有些无助，“啊，我想也是……”</p>
<p>“所以这里要热起来啊……心脏。”安易持掌心落在梁断鸢的胸膛，“不管因为什么，后悔是没用的。比起满身冰凉意志消沉地开门去见四年都没见过的父亲，还是带着温暖的身体和积极改正的态度要更加合适，对吧？”</p>
<p>梁断鸢长长地呼吸，他几乎有种胸腔里那颗血泵如同老旧汽车的发动机，缓慢地，却又逐渐加快着重新跳动起来的错觉。</p>
<p>“谢谢。”他牵扯略显僵硬的唇角，“你说的对。”</p>
<p>那是老式一梯两户的样式设计，走出电梯就是公共玄关。邻里相互熟悉的家庭，会把鞋柜或是孩子的杂物堆在门外。</p>
<p>梁断鸢一步踏出电梯，发现右手边自家的门边，真的什么都没变，那年他离开时，带不走的山地车被锁在楼梯扶手上落了厚厚的灰尘，用不上的滑板篮球堆在凹角色泽黯淡，忘了带的几个哑铃和配重片上甚至结了几层蛛网……</p>
<p>唯一不变的，是旧日里常穿的几双球鞋，被套上塑料袋放在原处，透过半透明的薄膜看去，干净整洁一如四年之前。</p>
<p>梁成均是在等他回来么？</p>
<p>一扇不多么厚重的门隔在中间，梁断鸢却迟来的生出近乡情怯来，他和父亲漫长的冷战还在继续，因为至今都没有一方肯先行低头。</p>
<p>该从哪儿找个台阶下，开了门又要说什么呢？</p>
<p>“咚咚咚”清脆的三声门响打断了梁断鸢的思索，他抬头，是安易持率先敲响了门。</p>
<p>“找谁啊？”</p>
<p>门应声而开，穿着拖鞋系着围裙，从里面迎出来的，是个不论声音还是长相，看来都十分温柔的陌生女人。</p>
<p>这一次，安易持就站在身前，梁断鸢清晰地看到，他同自己一样，在同一时刻，松了口气。</p>
<p>原来伪装的如此强势，是为了给自己鼓励，这个敏感的小孩，心底里还是惧怕的。</p>
<p>“……我爸在家么？”梁断鸢骤然软和不少，伸手撑在安易持后背，微微躬身，点个头，“我是梁断鸢。”</p>
<p>女人愣了下，随即回头，正撞上拄着拐从客厅绕过来的梁成均，“梁先生……”</p>
<p>高大的梁断鸢和与之相比矮了一头的梁成均，在这一刻，双双顿住。</p>
<p>是不知道谁先开口呢，还是四年不见，以至于此刻骤然重逢，连称谓都有些喊不出口了呢？</p>
<p>安易持极其轻微地抻了下胳膊，手肘碰散了梁断鸢的游离，“爸……”</p>
<p>“啊。”梁书记眼神移开，轻微地点了下头，“进来吃饭。”</p>
<p>“对对对，来，进来坐。”女人恍然大悟，笑着让两人进屋，“正好多做了饭，我去给你们拿碗筷。”</p>
<p>说着，她往厨房走去，长发松松半绾着，垂下温婉的弧度。</p>
<p>“这是……”</p>
<p>两声询问几乎同一时间响起，唯一不同的是，梁断鸢目光将将从女人背影上收回，而梁成均重心偏移，眼睛定在安易持身上。</p>
<p>“叔叔好！”安易持下意识后退了半步，然后赶忙站好，半弯腰鞠了个不怎么正式躬，“我叫安易持，是，是梁学长班上的学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