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这回梁断鸢真的没有回答，自觉做好一个锯嘴葫芦。</p>
<p>陈琛只能嘟囔着自言自语，“真方便，都学一个专业，怎么唐宵征没有这个手艺呢……”，旋即想起什么似的，语音一敛，再不做声。</p>
<p>陈琛不知道的事情很多，他不知道安易持伤痕累累以至不愿活着，不知道梁断鸢想要帮忙可是无可奈何，也不知道这个看似是违法乱纪老手的大个子心里也惴惴不安，第一次干这样侵犯隐私的事情。</p>
<p>静谧在空旷房间里晨雾般弥漫，渐渐的，便只剩洗笔带起的水声忽隐忽现，另一边鼠标轻微响动着，掀过电脑屏幕上一张又一张网页，最终，停在一个文字气泡近乎占满屏幕的聊天窗口上。</p>
<p>窗口顶端，备注名为“陈灵”的灰色头像，沉默着接收了近千条文字填充的密密麻麻的对话气泡，却竟然一次也没有做出过回应。</p>
<p>大略扫视，不难发现，这些单向发出的对话，其实是一篇又一篇细致的日记。</p>
<p>唯一不同寻常的是，日记并不以人们常用的“某年某月某日”开头，而是从一年前的某天开始，将从1开始的阿拉比数字一日日的累积。</p>
<p>梁断鸢明白自己找对了，但很快的，又生出些微难以忽视的诡异。</p>
<p>因为所有消息都是单向发出，从未收到过回应。</p>
<p>他起先怀疑这是安易持的小号，专用来写日记。可与大号完全没有交集的IP地址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p>
<p>于是他试图从此人的动态开始找线索，可点开联系人头像他发现，这人连QQ空间的功能都没有开通，甚至最后一次登录的时间，早在两年之前，页面干净的就像个货真价实的小号。</p>
<p>所有线索首尾相接，连成了完整的一个圈，梁断鸢破天荒头一次，不知该从哪里下手，细细数来，发觉自己已经很有些年头不用QQ了。</p>
<p>好像自打跟父亲梁成均逞强，摔门离家的那天起，他就被生活琐碎的花销压低了脑袋，一头扎进形形色色的兼职中去，放弃了娱乐为主的QQ，穿起各式印制的制服，开始融入成年人的世界里。</p>
<p>梁断鸢坐着想了想，终于从乱糟糟怀旧的心思中找到了对策，拿“陈灵”这个关键词，在聊天记录里搜索。</p>
<p>这一步梁断鸢走对了，他成功找到了有用的消息。</p>
<p>只是他没想到，搜索窗口弹出的第一条消息，就让他后背发凉不自觉打了个冷颤。</p>
<p>“陈灵的忌日，你是不是该去看看？”</p>
<p>一阵大风自遥远东方升起，狠狠拍过老旧的推窗，灌入一室的风雨。</p>
<p>“哎我去——”周煜第一个走出网吧，还不等其他三个室友出来，又捂着脑门儿急急蹿了回来，五连胜的激动瞬时被浇的偃旗息鼓，“怎么突然下这么大的雨。”</p>
<p>安易持顺着玻璃门往外看，对上瞧不到尽头的阴云，他收回视线，脸上笑容依旧，“看样子一时半会儿雨停不了，再打几局么？我请客。”</p>
<p>“嘿！”周煜咧着嘴一笑，坏事变好事儿，自然是高兴的，一边揽着安易持又回了卡座，一边嘴上还在客气“这多不好意思，那饮料我请。”</p>
<p>紧随其后的其他两个室友勾肩搭背接话，“泡面算我的。”</p>
<p>“那我买根肠吧，老子刚买了皮肤，正穷着呢……”</p>
<p>“这网管，就不能关个大灯？晃得老子眼花……”周煜回了老位置，往沙发里一倒，伸手垫着后脖颈，松松软软的触感突然卸去了满脑子的兴奋，“差点儿忘了，我昨晚一个人是通了宵的，你们先打，我睡一会儿，再玩怕是得猝死。”</p>
<p>“嗯。你睡。”一片开机进游戏的吵嚷中，只有安易持停下来看他，顺便拿了椅背上的外套盖在他身上，捏着袖子递给他，“你拿着遮遮光，等会儿要走的时候我喊你。”</p>
<p>那天他穿着件极其简单的白衬衫，领口敞着一颗纽扣，露出精巧白皙的锁骨，卡座顶上的射灯撑起暖黄的伞状光束，投在他的侧脸带起往日没有的惊艳。</p>
<p>周煜闭眼翻了个身，鼻端沙发靠背上淹入味儿的尼古丁焦灼让他一时难以入睡，索性由着思绪自己漫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