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这就更奇怪了，没见你说过非要吃什么……”唐宵征坐正，“安易持点的？”</p>
<p>“嗯。”梁断鸢只应一声，低头看一眼时间。</p>
<p>“……断鸢。”唐宵征捏着纸巾折叠的边缘，一下一下的按压，大概半分钟之后突兀地单刀直入，“你喜欢安易持。”</p>
<p>猝不及防成了被盘问的对象，便是冷静如梁断鸢，也着实慌了一瞬。</p>
<p>摁亮手机屏幕，又摁灭，好像斟酌着反复了数次，他抓了抓脑袋，好像不太习惯人前的坦白，“……我想照顾他。”</p>
<p>梁断鸢不说喜欢，他本能的不相信这个词儿，巧的是唐宵征也一样，“看的出来。”</p>
<p>“陈琛很少难过。”梁断鸢极其生硬地转了话题，这是他叫唐宵征一起过来的目的，“你肯定比我清楚，关于为什么难过和怎么才能觉得开心，一类的。”</p>
<p>“我朋友不多……能做的得做一些。”梁断鸢觉得自己的措辞能力再次丧失了百分之二十，习惯性摸烟摸了个空，自暴自弃了，“为什么不肯？愿意的话可以跟我说说。”</p>
<p>“你猜到了？”唐宵征把叠好的一只千纸鹤摆在眼前，眼神定定地，就落在身躯柔软的这只鸟身上，自问自答，“就知道你猜的到。”</p>
<p>“多多少少。”梁断鸢指甲磕在桌面上，发出细微的响，“陈琛不会撒谎，说漏过一次……你怕被别人看到么？”</p>
<p>“不是。没人会把性向写进简历里，我不怕这个。”唐宵征笑一下，那只千纸鹤被气流推出去一截。</p>
<p>沉默。</p>
<p>“断鸢，你说我们从哪里来，要往哪里去？”在梁断鸢以为唐宵征大概不会回答，准备尊重他的意见不去逼迫的时候，唐宵征开了口。</p>
<p>“……哪里？”梁断鸢是个纯种的理科生，收了份有关哲学的超纲试卷，一时语塞。</p>
<p>“我他妈也不搞哲学，没那么难的。”唐宵征觉得这份严肃有些好笑，理一下思绪，说，“你知道这个问题我想了多久么？”</p>
<p>梁断鸢看着他，不出声。</p>
<p>“至少十年，从这个问题莫名其妙冒出来的那一天起，想了至少十年。”</p>
<p>唐宵征短短一句话的功夫，手上不停，抽出一张纸来，再叠，直到一模一样的小千纸鹤成型，把那一对儿放在桌面的两端，随手指一指，他说，</p>
<p>“我们都从家里来。从一个家里搬出来，不管怎样努力，都是为了往另一个家里搬进去。”</p>
<p>把两个纸鹤摆在一起，他接着说，“读书，工作，恋爱，成家……你看，是不是都为了这个？”</p>
<p>“嗯。”梁断鸢点点头，继续听着。</p>
<p>“在哪个家庭出生，这没得选，富裕的家庭就养的矜贵些，贫寒的家庭就拉扯的肆意一点，都能长大。但是走向哪里，就是一种选择。”</p>
<p>“我们希望新的家会更好，又或者即使不变的更好，也要至少，至少不比原来的那个更差。”</p>
<p>“但我没办法，给陈琛一个更好的家。”</p>
<p>唐宵征摁着一只纸鹤的脑袋，一点一点使劲，直到那一只变作看不出形状的废纸，就像一堆，残骸，</p>
<p>“你见过陈琛的父母，你知道他们有多好，但你没见过我妈，你不知道她有多糟。不管未来我能挣多少钱，能找到怎样的工作，能升到什么职位，又能得到怎样的声望……家人是丢不掉的。”</p>
<p>“琛琛没了我还有很多人爱他，章纪舒没了我，就什么也没有了。”</p>
<p>纸鹤的残骸被扔进垃圾桶里，在纯黑背景里，显得干净又突兀。</p>
<p>梁断鸢沉默了许久，久到列车员拿着三份盒饭来放好又走开，远远投来明目张胆的探视，</p>
<p>“没发现你是悲观主义者。”梁断鸢抿抿唇，喝一口水，“而且你想的太多了。”</p>
<p>“如果未来的规划做不好，就暂且不要了，只考虑现在试试。总不能因为怕死就不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