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不得已的原因，颜扬被迫离开季微光回T城去。他原本以为妈妈和继父是很欢迎他的——至少在面子上，他们做的并无不妥：替他整理好了房间、给他准备了一桌可口的接风宴。颜家夫妇由于工作很忙，平时没空过问他的学习生活，但在别的方面却也并没有怎么苛待过他。

如果不是那天晚上，他睡得不**稳，起夜时不小心听见了颜家夫妇的夜话。颜扬根本想象不到他的亲生母亲竟如此厌恶他。

“你前夫的那孩子什么时候才搬走？每天早上起太早万一吵到颜歆休息怎么办？”是继父。

“我有什么办法？余姐那边突然不方便照顾，他不回我这到哪去啊？毕竟我才是他的法定监护人。”是林女士。

“你说你这猪脑子，当初为什么不直接把他留给那英国佬。”

“我生下来的儿子，总不能便宜他了！”

“嘁，我警告你，早点送他走或者让他去学校寄宿。那金毛小子在别人家养了这么久，早就不认你了，现在喂着也是白吃白喝混饭的，趁早让他滚蛋。”

“滚蛋就滚蛋，养到他高中毕业，他爱滚哪去滚哪去。”

……

颜扬站在继父和母亲的卧室门口，愣了足足五分钟。

眼泪从脸颊上滑落，他却终究没有勇气推开那扇虚掩的门，问一句“为什么”。

他到底哪里不好？哪里不乖？为什么他们要这样看他？

他以为和睦美好的一个家，到头来或许只有年纪尚小的妹妹颜歆，待他有几分真心。

那天晚上，颜扬在被子里掉了一宿的眼泪，脑子里想的全是季微光。

季微光给他吃的喝的、季微光陪他睡觉、季微光教他写作业、季微光帮他赶走所有欺负他的小朋友……

“微光，我好难过，你像以前一样哄着我睡好不好？”

“微光，他们都不喜欢我。”

“微光，我好想你，我想回家……”

窗外路灯的光影依稀，空空无回音。

第二天早晨，当颜扬若无其事的起来吃林女士精心准备的早饭时，云淡风轻，谈笑自如，表现得毫无破绽。

他还得住在这里，他会在继续装下去，陪着他们演戏。

只是他不会再指望任何一点回应，也不会哭了。

从今以后，披荆斩棘，颜扬的生命里没有别人，他只要季微光。

……

目光回到快餐店，炸鸡、薯条、冰可乐。

“抱歉啊，颜扬。”季微光舔了一口圣代冰淇淋上的草莓果酱，讪讪道：“我不该当着你的面骂你妈妈。”

“没事，微光说什么都是对的。”

“噗——”季微光听出来这孩子话里有话、在阴阳林女士，笑出声来：“是吗？谁要是这么说我妈，我早打他了。”

“那不一样。”颜扬吃完一根烤翅后说：“我无所谓那女人怎么样，我只在乎微光。”

“害。”季微光做了个四十五度仰望灰天的忧愁姿势，矫情道：“男人就是这么虚伪，说是在乎我，却巴不得离我远远的，背着我想要搬出去住。”

“微光……”

“你说你现在像不像个渣男？咬了我就跑，不闻不问不负责！”季微光胡言乱语着，仿佛只有通过这种故作沙雕的方式，才能略微缓解这几天下来两人之间压抑紧张的气氛。

颜扬无奈，想伸手去摸摸他、好生哄哄，却被刚啃烤翅沾上的满手油腻给劝退了。

“微光，我当然舍不得搬出去住，我只是不想让余女士为难。”

颜扬在季家生活了这么多年，对余女士的性格了如指掌。颜扬啃了季微光的脖子，余女士肯定很生气，但她却不会好意思把颜扬赶走，更不会强迫他们二人分开。她只会提心吊胆、默默憋着，最多不过严加看管季微光、时不时拿亲儿子开涮。

颜扬如果这时候一味地赖在季家，假装若无其事的让季微光担着所有责任，既会惹得余女士心里厌恶、捕风捉影，也对不起季家给予他这些年的照顾。

“还有最后一年的时间，我会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然后光明正大的回来告诉余女士，我对微光是真心的，也有能力将微光照顾得很好。”

“或许这段时间里，我会煎熬，微光也会难过。但也只有煎熬一年，我才能真正成长起来，让余女士安心，也让我自己配得上微光。”

“微光……会等我吧。”

少年低着头，用吸管不安地搅动可乐里的冰块，看水珠顺着纸杯滴滴留下，触感冰凉。

季微光叹了口气，有些失望，又有些欣喜。

还能有什么办法呢？他眼前这孩子，早就在过往的生活里变得斤斤计较。他不像季微光，从小就什么都有、无忧无虑。颜扬经历得太多，他会患得患失，他会顾虑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