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道大哥的小绵羊(7)

好吃者的味觉,就悬在这根线上,摇摇摆摆,无边快活。

和滋味比起来,杨真更喜欢做菜时的声音。剁斩、煎炸,都是过程。要是不经过这样的一个过程,入口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只有那些变化的过程才是最精彩的——杨真享受着这样的过程。

他刚把鸭子剁好,就看到外面走进来一个人。

鸡铺冷清异常,尤其在不是饭点的时候,这么突然走进来一个人,是很让杨老板惊喜的。

他抬起头,喜滋滋地说:“要什么——”

话到半途,转了个弯儿,落入汤锅里,没声息了。

他盯着来人,来人盯着他,两人都没出声。

“我来看你了。”那人不堪这种沉默,终于抢先开口。

杨真轻轻把菜刀放在砧板上,动作十分平静。随即他一瘸一拐地走到鸡铺门口,刷拉一声,把卷闸门拉下来了。

余心和他的一众小跟班将人带到这里,看到这个发展,全都愣了。

七婆的孙子深受古惑仔电影影响,忍不住跳起来:“心哥!他们会不会在里面打架?!”

“不会不会。”余心说。鸡铺里的桌椅板凳,菜刀斩骨刀水果刀都是杨真的武器,杨真不会吃亏。

但他心里很不是滋味。看到杨真和那个男人显然要密谈,他觉得有点儿忧伤。

就是电视剧里头,此时此刻应该飘点儿小雨丝的那种忧伤。

“心哥,好晒啊。”七婆孙子问,“还捏罐吗?”

“不捏了,你们回去做作业。”余心说,“酒瓶下次再摔给你们看。”

跟班们走了,余心坐在马路对面,盯着杨记鸡铺紧闭的卷闸门,掏出一根烟咬在牙齿上。

那个从来没在德胜街见过的男人自称郑中和,还给了余心一张名片。

他说他是杨真的朋友,有急事要找杨真。为了证实自己确实认识杨真,他还掏出手机给余心翻通讯录。

郑中和手机里确实保存着杨真的号码,备注是一个“真”字。

余心妒忌得不行。他也有杨真的号码,但是是他去居委会找大妈磨了五六天人家才给的,他更不敢单单标一个“真”字,而是认真虔诚地写了“杨真”,为了不唐突,还加了个小备注:白斩鸡。带括号的。他甚至从没打过这个号码,单是存着就觉得足够了。

他对郑中和有疑惑。既然有杨真的号码,为什么不直接打电话。既然和杨真是朋友,为什么连杨真落脚处都不知道。

但他还是把郑中和带过来了。这个突如其来的陌生人像是一把打开缺口的利刃,余心想要从他身上知道更多和杨真相关的事情。——可他没想到,杨真居然把门关上了。

在路边坐了一会儿,余心定不住,心里毛毛的,想有人用逗猫棒在他心脏的那层肉上扫来扫去。又酸又痒。

他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看看左右无人,飞快窜进杨记鸡铺边上的小巷子里,踩着几块砖踏上一旁废屋的墙头,然后趴在厨房通风口那儿往里看。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无比流畅,是他在心底演练无数遍的成果。

然后余心就吓了一跳。

铺子里杨真站着,而郑中和跪着,抓着杨真的裤管。

“他真的没恶意,你原谅他,你就写一个谅解信,或者什么别的。”郑中和恳求,“是我对不起你,他还是个孩子,他就是想帮我出气。”

杨真退了一步。他左腿上的伤突然疼起来,让他几乎站不稳。

“郑中和,他要帮你出什么气啊?”杨真咬牙切齿地笑,“出轨的不是你?把我送给你的表和电脑转赠他当做礼物的不是你?把我家里的事情当作笑话一样说给他听的不是你?”

郑中和沉默片刻,继续紧紧抓着杨真的裤脚:“他比你小那么多,还是个学生,你不要跟他生气行么?我给你赔钱,我全都赔给你,你别告他。”

“你确实要赔钱的。”杨真说,“他剪断我的刹车线,把我摔成这样子,都半年了还没好完全,不赔钱行么?”

见他开口说要钱,郑中和似是松了一口气:“那……”

“他二十一岁了,大学生,应该负起责任了。”杨真继续笑眯眯地说,“这是故意伤害吧?还是故意杀人?我很久没见我律师了,一时想不起来。现在真不是我告不告的问题了,你还是赶紧回家继续活动吧。不过那条路一边是山崖,一边是石墙,我撞哪儿都不好啊。他剪的时候是怎么想的,你清楚吧?”

郑中和咽了口唾沫。

“他就是想让我死啊郑中和。”杨真轻柔地说,“你知道我大部分银行卡的密码,我的债券和基金,还有我那几个投资项目。我爸走了,我妈在国外,你也知道我跟她没联系。我那时候身边只有你,郑中和。哦对,还有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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