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浪边+番外(149)

三中的各个班级都有一个自己的信箱,就在教学楼下面。邮局的人把信件送到门卫,门卫再分拣清楚,属于学生的那些就放进学生的信箱里,钥匙一般由班主任或班长保管。

如果宋丰丰有意回信,他可以直接投入对应班级的信箱中。

张敬要看落款的名字,宋丰丰飞快盖住了,不让他看。

张敬笑着说他小气。

喻冬一直没说话,嘴巴里嚼着块泡泡糖,不时吐出一个大泡泡。

宋丰丰拿着那封信,想了一会儿,放进了书包里。

喻冬:“……舍不得啊?回家打算回信啊?”

宋丰丰:“我第一次收到情书好吧?留个纪念不行?”

张敬挠挠下巴,揽着喻冬肩膀先往外走了。补课期间没有晚自习,足球队的训练也是隔天进行。宋丰丰跟在两人身后慢慢走出来,随手拨了个电话。

和张敬告别之后,喻冬站在校门口等宋丰丰。

他现在不怎么收得到情书了,可能因为印象过分高冷,收到也从来不回,因而渐渐也没人会给他写了。第一封情书是什么时候收到的,喻冬一点儿也记不住了。这些仰慕和爱他得到太多,反而不懂得珍惜。

看到宋丰丰把情书收好,他有些嫉妒,有些生气,然后还有一点说不出的遗憾。

是谁曾第一个向他投递过这样可爱的信呢?多可惜,他真的已经完全忘记。

宋丰丰推着车和他会合,两人一边往前走,他还拿着手机说个不停。

手机另一头的人是足球队的前任队长。

队长在成都读书,女朋友在重庆。五月份的大地震发生时,两个人都曾失去过联络。

消息传来的那天,宋丰丰和喻冬都还在补课。

喻冬甚至记得很清楚,那天下午的第一节 课是地理,他们正在复习板块运动。有同学的手机收到了短信,举手跟老师说:四川地震了。

老师当时也根本不在意:“四川这个省份确实是我国地震多发的地方,为什么呢?还记得吧?刚刚我说国,它刚好处于……”

课程继续,没有人在意。

下一堂课是政治,政治老师课前跟大家说四川发生了大地震,但具体情况如何,他也不知道。办公室里的收音机和电视上只报道了一些数据,还没有任何更确切的新闻。

那是资讯尚未发达的年代。喻冬和宋丰丰下午放学又去大只佬奶茶店里喝奶茶,但奶茶店里静悄悄的,所有人都看着电视。中央一套正在不断地滚动播放地震的消息。学生们面面相觑,良久才有个男孩颤着声音说:不可能吧?

宋丰丰尝试联络队长,没通。他辗转问到了队长女友的电话,也不通。

晚上宋丰丰到喻冬家里做作业,两人都戴着耳机听新闻,几乎隔一个小时宋丰丰就给队长打一个电话。

一直到深夜10点,队长宿舍里的座机终于接通了。

成都是灾区,但受灾程度不算严重。队长所在的学校允许他们回宿舍带一点贵重物品,随后继续返回操场。手机几乎无法拨出任何电话,通讯通道拥堵不堪。在返回宿舍的十几分钟里,队长宿舍里的六个男孩全都争分夺秒地用座机打电话给家里报平安。

宋丰丰的电话见缝插针,就在上一个人挂电话的瞬间拨了进去。

“队长没事。”通话只持续三十多秒,宋丰丰推好手机,愣愣地说,“吓死我了……他没事……”

他和喻冬的脑袋靠在一起,分享着一副耳机。夜深了,也冷了,他们无声地听着播报的新闻。播音员语气急促,那些只在地理课本和地图上看过的地名,一个个地从她嘴里蹦出来。

喻冬握着宋丰丰的手。他们才十几岁,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过大地带来的巨大灾厄。

在各个交通线路恢复之后,队长并没有立刻回来。他先到重庆和担任志愿者的女友会合,两人一起留在重庆,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

这通电话持续了很长时间。宋丰丰问队长是否还需要什么,队长说什么都有,不用寄。他的家里人几乎每天都要电话过去骂他一顿,宋丰丰至少还会安慰他,队长感激坏了。

“以后和喻冬张敬来成都玩呀。”队长热情地说,“我带你们去逛。我成都话学得不错哩。”

宋丰丰挂了电话,扛着自行车走下路堤,和喻冬一起在海边歇脚。

乌头山上的佛寺遥遥传来了钟声。庙里的祈福活动要持续一百天,每日早晚都有和尚诵经撞钟,钟声凝滞厚重,在远的地方听着,就像是沉沉的叹息。

声音惊动了山林里的鸟群,细小的黑影不断从高高低低的林子里飞出。

喻冬忽然想起,六月的那天他们几个朋友一起到佛寺里祈福的时候,学委和班长都用认真的口吻说,想当国防兵。和尚听到了他们的闲聊,不知道为什么,给了他们每人一串小佛珠。张敬正儿八经地说“人民子弟兵不信这个”,老和尚点点头:不信也没关系,戴着吧,这是保平安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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