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原来顾泛舟知道啊。

明明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中年人了，在此刻，楚昇还是有些无地自容。

“你当时以为我睡着了吧。”顾泛舟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笑了笑，“可我那时还有点意识，但我当时以及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以为那只是个梦。但经过了这么多年的陪伴，我才恍然大悟，啊，那个梦估计是真的。”

“……”

顾泛舟接着说道：“你怎么能喜欢我喜欢这么多年啊。”

楚昇轻笑了一下，笑容带着点自嘲和悲凉，还是没说话。

顾泛舟突然凑近，缓缓的抱住楚昇。楚昇全身僵住，心里又是一阵没由来的泛酸：“你……”

“以后你要搬到我家来住吗？”顾泛舟这么说到，万般思绪化为这一句，但好像也够了。

“那你父母呢，还有小宝？”顾泛舟的母亲有心脏病，这也是楚昇一直不敢表白的原因之一。

“我们先瞒着她吧，老太太年纪大了，我们不说，她看不出来的。小宝好歹是个新新青年，问题不大。只是由于我妈的缘故，我们的关系还是要隐瞒住，委屈你了”

楚昇摇了摇头，对于他来说，顾泛舟能接受他，这就足够了。

回程时，下了大暴雨，雨滴重重的打在车窗上，噼里啪啦的声音让人听着很不舒服。楚昇正看向车窗，眼底映出的是头往车窗那边偏着睡着的顾泛舟，他露出一个微笑，在这当下，他心里的愉悦暂时遮掩许多疑惑。车窗外的景色也是模糊的，车灯和路灯像红色和黄色的小烟花，在灰色的背景中交织在一起。

突然一个黄色的烟花迅速逼近，一开始大多数乘客都没有注意到，但几秒后，即使是注意到了的乘客也没来得及做些什么，在恐怖的冲击力之下窗玻璃炸裂，碎片像利刃在空中飞舞，车身在空中翻了个身。一切都是在一瞬间发生的，楚昇只来得及把顾泛舟紧紧护在怀里。

楚昇在惊惧之后，别的感官大概已经麻木了，他只感受到怀里的温热和背上同样紧拥着他的双臂，还有心里的遗憾。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有在他面前正大光明的表达喜欢的机会。

我们的父母年纪这么大了，他们怎么办呢，只能是麻烦小宝了。

之后他的一切思绪都被黑暗的混沌吞噬，亲人的哭嚎，呼唤，皆是听不见了。

楚昇先是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听见许多的，长时间的沙沙声，像是他十分熟悉的画笔在素描纸上画线的声音。慢慢的，他能看到模模糊糊的亮光，视线像是摄影机聚焦一样，逐渐呈现出一个清晰的世界。

一个模样青涩的少年正拿着炭笔在他面前认真的画画。从楚昇的视角来看像是在他脸上画画一样，虽然他没有任何感觉，但这也够怪异的了。不过他却无暇想这些怪异之处。

只因眼前这个少年赫然是年轻时的顾泛舟，楚昇心里五味杂陈。他突然想到：那自己现在是在画里吗？那张失踪了的画？那顾泛舟会在另一张画里吗？

这个想法一出来，楚昇觉得自己有点疯，但眼下的情况似乎只能这么解释了。

他看着年轻的顾泛舟认真画画的模样，内心有些期待但又有些疑虑，就算他真的跟顾泛舟从画里跑了，那他们以后算是什么呢，这可真是触及他的知识盲区了。

楚昇看着一幕幕熟悉的景象重现，看着年少不知愁的少年们在笑在闹，看着他们揽着肩离开教室，看着教室最后空无一人。直至月光倾入教室，他才注意到，原来那个晚上的月亮旁边还有三颗明亮的，连成一线的星星，是三星伴月。

当月辉笼罩了他，他感觉自己好像能动了，他向前走，像是越过一层发光的电视屏幕，周身感觉一丝冰凉。他被那层光，闪得闭上了双眼，再睁眼时他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教室里，边上是顾泛舟，是年轻时的顾泛舟。

“你……”两人同时开口。

“你也在这里啊，万幸啊。”

两人相视一笑。

顾泛舟像是在问他，又像是自我确认道：“”所以我们当时是真的死了啊。”

顾泛舟看起来很是不舍，楚昇又何尝不是。但事情既然已经成了这样，也只能感谢上天至少给了只属于他们俩人弥补遗憾的时间，虽然不知道他们俩现在是什么，能这样不伦不类的存在多久，但他们终于能，也只能把全部精力与时间画在对方身上了。

活着时，有太多的事情牵制着他们，十八岁在宾馆的那个吻，心动的不止一个人。但顾泛舟的母亲的心脏病，阻挡了他的奋不顾身，那个后果他承受不来 。

以后谁都看不见他们了，虽然听不到世人的祝福，但也不会受到世人的辱骂，从某种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彻底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