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战，我相信你。”因保持着后仰脖子的姿势，顾畅青的声音尤显得温和且充满节制，而那种节制甚至无端带上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颈脖上，锋利的银质剃刀切开刮胡泡落于顾畅青面颊肌肤上，不轻不重，极小心地沿着嘴唇轮廓徐徐滑行，由此带来隐隐的酥麻感；身后，与他保持着若即若离距离的高战天的体温，越来越令他有种坐立难安感，令他不得不转动着一双黑如点墨的眼瞳四处张望，以期分散自己感官带给自己心底的骚动。

眼前是一面镀黄金的椭圆形古董镜子，镜框由许多交缠蜿蜒的蛇组成；它们或低俯身体，或昂着身子轻吐出蛇信探询，或张嘴怒目瞪视，或偏头警戒四周；每一条蛇的眼睛都由两颗镶嵌其中的红宝石制成，随观察角度、光线变化呈现出诡秘、张扬与邪恶感。

蛇，在神话故事中一向有智慧、狡猾、邪恶与蛊惑的法力，甚至还有死亡，同时又矛盾的是生命的象征。

因此，整面镜子有一种女性的柔和、妖娆、神秘感，令人无法控制地立于镜前，沉溺注视镜中的自己；仿佛通过镜面所看到的不再是自己，而是那个神话中那个拥有绝世美貌、遭遇堪怜的蛇发女子。

“这镜子的造型是美杜莎吧？”

“没错，椭圆的镜面就是美杜莎的面庞。”

“传说里，不是只要看到被诅咒蛇化的美杜莎的眼睛，就会石化吗？做成镜子，不会怪怪的吗？”

高战天顿住执剃须刀的手，微微偏头看向镜子中的黑瞳青年，“传说中，美杜莎的眼睛是碧绿色的。”似乎在有意无意地展示着自己那双同样碧绿如祖母绿的眼瞳。

高战天用剃须刀最后划过顾畅青面颊上所未刮尽的最后一小片刮胡泡，随后满意地看着青年线条完美的下颌，又将视线移到镜面上，与镜中人一同欣赏着剃须后光洁细腻的肌肤。“镜中人又何尝不是镜子？又有谁分得清，哪里是那美杜莎的脸和眼？哪里又是镜子？谁在盯着谁看？谁，又在迷恋谁？”

恰好此时，金色阳光透过玻璃映入盥洗室内，金色古董蛇妖美杜莎造型镜框上那蛇眼顿时闪亮如同活过来，不停舞动着身子。

镜中，两个靠得十分近的青年影像映于镜面中，出色的容貌气质，令人产生仿佛他们才是蛇发男妖，时刻诱惑着闯进他们领土男女的错觉。

光影转移间，岁月如云流风动。

九年后，狮国兰顿市两仪酒店，总统套房内，可容纳7、8个人同时泡澡的浴池中，高战天靠在顾畅青的怀里，任由对方用剃须刷轻缓地在自己的面颊上涂抹剃须泡，然后拿起一把轮廓线条简洁，表面磨砂，阴刻华美纹样的纯银剃须刀，仔细地替他刮去覆着厚厚乳白泡沫的新生胡渣。

温和的银质器具被修长有力的手指握于其间，愈发衬得指节分明且匀称，剃须刀精致、华美：刀柄一端正面阴刻一个花体英文字母“Q”，末端则镶嵌着一颗黑钻石。

“剃须刀手感不错吧？”

随着顾畅青用剃须刀在高战天面颊上的乳白泡沫上刮出一道轨迹，露出对方光洁的右面颊，他碧绿眼眸扫过放于浴池边上一个藏蓝色天鹅绒礼盒中，安静躺于两个凹槽中的一个，另一把外观几乎一模一样的剃须刀上，随后又透过手中所执的手柄镜，凝于对方专注的眉眼。

“握感确实不错，刀片也很锋利。”顾畅青面上浮现赞许之色，只是仍很认真地握着剃须刀于对方面颊上又刮出一道干净的轨迹，而后将剃须刀置于镀金手龙头流出的水柱下简单地冲洗去上面的剃须泡，然后将对方的头挪靠于自己的右肩，自己则向左偏头看向其左面颊。

“‘甜蜜的12日’中的其中一款。另外一把是你的。”

“谢谢。”

“说起来，你还记得那次你去我们家度感恩节……”。高战天阖眸享受着此时此刻与爱侣的亲密无间，被蒸汽滋润的唇瓣愈发显得润软，上弯出的欣喜笑弧亦格外勾人。

“你偷偷将高老先生的直剃刀拿出来给我欣赏，”顾畅青接上话，趁他阖眸，扫过对方匀称颈脖以及因喉结而略微起伏的一双黑瞳，毫不掩饰地浮现森然寒意，宛若一柄冰冷利刃，已在自己的虚幻中于对方颈脖割出一道汩汩涌血的伤口，“然后，我们第一次相互剃须。”

“是啊。”怀中人抬手轻轻按着对方的后脑勺低向自己，随即仰头吻上对方丰润的唇。

“小心，别乱动……”，顾畅青忙将拿着剃须刀的手挪开，而后才在温柔索求中慢慢回应。

“当年那次剃须，我们无意中相互割伤对方面颊的伤，还少吗？”高战天一边间而不断地轻软啃噬顾畅青的唇，一边缓缓转身，左手探向浴池边上那个藏蓝色的丝绒盒子，取过那在手柄另一端印刻着花体英文字母“T”，尾端镶嵌着一颗皇家蓝蓝宝石的情侣款剃须刀，右手则取过剃须刷开始在对方面颊上涂抹刮胡泡，“说起来，那种信任到可以将脖子轻易交付给一个初次使用直剃刀的人，算不得算上是男人间的一种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