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停云无言。

  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他自认不是爱心泛滥之人，若是换成其他人喜欢自己，他早就一脸不耐烦地挥手赶人了，至于对方会不会伤心难过，不是他需要考虑的问题。但是柳湘晗不行，那是他最疼爱的弟弟，自己为数不多的温柔尽数给了他，若是这个世界上还有谁是他不愿意伤害的，那必定是他。所以明知柳湘晗对自己怀抱着别样的情感，他也没有躲，而是迎了上去，无法在感情上回应他，就在其他方面千方百计地补偿他，想要将对他的伤害降到最低。

  但是他不知道，他自认为的体贴关怀，对柳湘晗而言却是更深的伤害。

  柳湘晗红着眼眶怒视着他：“我承认我喜欢你，但我从未妄想过能和你在一起。我从喜欢上你的第一天起就在努力克制，再三告诫自己这份感情只能到这里，不能再往前走了。我知道我们这辈子都不可能，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努力忘了你，总有一天，我会彻底结束这段感情。所以我不需要你回应，你也不用愧疚，从始至终，这只是我一个人的事，与你无关。你可以继续当做不知道。”

  柳湘晗越是故作坚强，沈停云就越心疼，只能不停地重复着那一句：“对不起。”

  柳湘晗扭过头，声音有些颤抖：“我说了不需要。给我点时间，我能处理好，不会让你困扰，我保证。”

  沈停云搔了搔头，突然走到了柳湘晗的面前，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小声道：“要不咱们试试吧。”说完不安地去看柳湘晗的表情。他以为柳湘晗或许会惊喜，可没想到，他的脸上没有一点喜色，只有满腔的愤怒。

  柳湘晗拳头握得死紧，气愤地呼吸都在颤抖：“你是在可怜我吗？你觉得你很伟大是不是？你是在羞辱我还是在羞辱你？”

  “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不想你难过。”沈停云一下子就慌了，其实他说完那句话就后悔了，他当时被柳湘晗红通通的眼睛刺激，脑子一热，也没仔细想过后果就冲动说出了这句话。

  柳湘晗的眼泪终于没忍住从眼角落了下来。他迅速低下头用手抹去，然后决绝转身离开，声音疏离又冷漠：“当初说好收留你到电影节后，现在电影节也结束了，希望你尽快搬走，车你也带走。这几天我住宿舍，走的时候麻烦把门卡放门口的鞋柜上，谢谢。”

  沈停云想追上去，但根本迈不动腿，颓然地靠回车门，仰头望着天，沉重地一声叹息。

  柳湘晗回家收拾了几件衣服就牵着两只狗走了。带着两只大型狗不好打车，他只得再次麻烦穆羽炀。穆羽炀现在对他是有求必应，很快就开车过来接了。

  柳湘晗把两只狗赶到后座，自己坐到了副驾驶。

  穆羽炀扫了一圈也没见到沈停云，小心翼翼地问：“你们吵架了？”

  柳湘晗摇摇头，面无表情地解释道：“现在这样不适合再住一起，在他找到房子之前我住宿舍。”

  穆羽炀并没有意见，事实上，他也赞成这时候拉开距离，这样对两个人都好。可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而且他们很快就要一起拍戏了，别说拉开距离，反倒还要把距离再拉近几分，简直难搞！他在心里计算让他们拍戏全程不见面的可能性有多大，不过没等他想出来，柳湘晗已经给出了更好的解决办法。

  “寇导的戏我不想接了，让付哥给我推掉吧。”

  穆羽炀一早就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并没有多意外，冷静地又确认一遍：“考虑好了？”

  柳湘晗点点头，问道：“都这样了，你觉得我们还能一起拍戏吗？”

  自然是不能了。穆羽炀在心里回答，如果是其他题材还好说，但是让一对刚戳破暗恋窗户纸的人去演感情戏，这不是强人所难嘛。

  穆羽炀站在私人的角度是赞成他的这一决定的，但作为茗伊的老板，他的上司，他需要考量的事情又多了很多：“咱们已经签了合同，开机在即，你又是男一号，你现在临时退出，剧组的进度肯定会受到不小的影响，你不仅要赔付高额的违约金，说不定还会把寇导和制片方得罪个遍。你刚得了奖，事业正处于新阶段，寇导和几位制片人在圈里地位不一般，你得罪了他们没有好处。”

  柳湘晗如何会不知道这个道理，而且那还是寇鸿的戏，多少人想拍都拍不了，如果可以他也不想放弃，但是让他现在去和沈停云拍戏，他也真的做不到。

  穆羽炀明白他的顾虑，没有立即逼他做决定，耐心劝道：“你再好好考虑一下吧，如果还是决定要退出我再联系寇导。至于剧组那边我试着问问能不能再延后几天开机。”他这么做也是为了给彼此保留一条后路。如果柳湘晗最终决定推出，也给了剧组重新选演员的时间；如果柳湘晗硬着头皮接下了，也希望他能在这期间尽快调整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