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移(104)

作者:顺颂商祺 阅读记录

“你早就知道了?”裴山坐上摩托后座,问唐立言,“怪不得那天我问你,那个人是谁,你都不告诉我。”

“做笔录那会就知道了。我寻思着,你知道这些除了给自己添堵,没别的用。干脆不说了。”唐立言拧了两下把手,“坐稳了,我得开快点。”

裴山坐上车,问:“蔡寻为什么会离家出走?”

“嗐,小孩脾气犯了。”唐立言叹口气,“何律师想替他爸打官司、保他爸出来。但是蔡赟家暴这事儿,何律师是知道的。蔡寻这小子估计自己心里也矛盾吧,怕何律师帮着他爸说瞎话,又觉得自己挺可怜。一时没想开,就跑出去了。”

唐立言早在救完裴山、给蔡赟做完笔录那天,就接到了何文泽的电话。

对方问他案件的进展如何,以及为什么会带走蔡赟。声音照旧是彬彬有礼的,措辞也很客气,明显是为自己的东家效劳,像个尽职尽责的管家一般。

“不便透露。具体结果要等判决。”这是唐立言当时的回答。

后来,唐立言和同事们不是没有调查过蔡赟的社会关系。几乎人人都说,蔡赟是个温和有礼的老板,经常做慈善,甚至给母校镇中学捐了一栋楼。只有郑采云,在接受询问当天非常激动,顶着还没痊愈的、青肿的脸,手中拿着伤情鉴定,跟女警员一遍一遍描述被打的惨状。

而蔡寻,仍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哪怕是被问到“是否遭受过暴力”这种问题,也是无所谓地说:“打啊,对着打呗。”

少年黄色的刘海长到要戳进眼睛里。唐立言没忍住帮他拨了拨额前的头发,却发现他额角有一块未愈的疤。

“少碰我!”蔡寻被刺激到,突然跳起来,把桌子猛地一掀,“以前就晓得抓我!我打的架算么子哦?老蔡打人都是拿酒瓶直接呼的!还有姓郑的那个贱人,喜欢偷人!抓去啊,一人关一边,让雁城姓蔡的都死绝才好!”

蔡寻像一头暴怒的小狮子,眼圈红红的,像是被自己气哭了。

但下一秒,这头小狮子又顺了毛,战战兢兢坐下来,问唐立言:“那个,我开玩笑的噻。你们不会真把我们家人都抓起来吧?”

唐立言顿了两秒,示意大家都离开。等人都走光了,才回头放了卷纸巾在蔡寻面前。

少年抬头的弧度很小,但也能看到他眼圈红了,“唐警官,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唐立言等着他开口,却只能听到房里空调嗡嗡的响声。但唐立言极少见的有耐心,一直等到阮明知在外面催促,才听到蔡寻问:“我爸如果真被抓起来,大概多久能出来哇……”

唐立言记得他当时的回答是,“这我说了不算,何律师不知道会不会出庭。他去的话,应该会告诉你。”

他当然知道,这种回答起不到任何安慰作用。只是唐立言能感受到蔡寻对何文泽的依赖感,也能猜出,在父爱缺位时,何律师的关照给了蔡寻多少温暖。

但,如果郑采云和蔡赟真的对簿公堂,而何文泽又为蔡赟做辩护,唐立言不敢想象,这对蔡寻会是场多大的打击。

蔡寻今年十八岁不到吧?唐立言想,怎么人人的十八岁,都这么难?

*

唐警官的走神自然逃不过后座人的眼睛。

裴山见唐立言情绪不对,适时搂紧了,迎着风大声喊:“开摩托还走神,很容易出事。”

“嗐,没事儿,想起蔡寻那小子了。”唐立言说,“听郑姐那意思,他吧,太矛盾。又想逃开他爹的掌控,又不想这么早失去父爱,一听何文泽要为打自己的人做辩护,心里一气,就跑出去了。”

裴山一路无话。他只担心唐立言开得这样快,会出什么事故,因此一分钟都不敢让前座的人分神。一直到派出所后,才说了一句:“你小心一点。”

唐立言也没什么空说别的话,因为警官和同事匆匆交代了一句,便进了所里。

落单的人便停在门外站了一会,直到叽叽喳喳的声音被大门隔住,才回了书店,继续完成沈拙清交给他的新书。

书店在被砸后仔细打扫又翻修过一遍,玻璃墙也改成了实心的。当时时沛还损过他这过于复古的审美,笑他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连个玻璃门都不敢装了。

裴山确实是不敢冒险。倒不是怕自己会有危险,是怕给基层民警——主要是某个民警——加了工作量。

时至夏末,雁城的昼夜温差骤增,随之而来的是每晚都会有的雷阵雨。

裴山写着写着忘了时辰,不知不觉就到了晚饭时间,时沛还在主城剧场里耗着。裴山就自己把电视打开,随便调台听个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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