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仪拍了拍翅膀,想往桌上飞,被那人轻轻挡了挡:“你想干什么?”
这动作很轻,容仪眼中,这个动作就是默许的意思。故而他开开心心地跳到了桌上,开始围着砚台到处闻。
这墨的气味实在是非常好闻,容仪出发得随意,没吃饱果子就来了,而且还有点渴。
他埋着毛茸茸的小脑袋,往前一探,那人阻止不及,容仪就已经囤囤囤地喝了几大口。
这墨汁很醇厚,口感清甜,就是喝了有点头晕。
容仪爪子乱走几步,快要倒下来的时候,那人赶紧伸手扶住他,力道仍然轻轻的:“你是什么凤凰?什么都喝。幸好这墨对你没有伤害,还能助你修为大成,只是不知道你现在受不受得了。不要乱喝了,我去给你找水。”
这种地方不知道会有什么好喝的水。容仪被骂了,于是把小翅膀揣着,蹲下来,圆而肥的一小团,看起来乖乖的。
“你就呆在这里,不要动,好不好?”
那人跟他商量。
那人站起身,背过去时,他看见了他一头银白柔顺的长发。
容仪不知道为什么,这墨水喝起来和练实酒的效果一样,有点上头。
他望着那人的头发,也说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拍拍翅膀飞了过去。
他飞得跌跌撞撞,但准确地叼起了他的头发,乱飞起来。那人伸手要逮他,他就灵活地躲来躲去,跟他一起玩小鸟捉迷藏的游戏。
他感到很开心。
这游戏他常见梵天的同僚们一起玩,他也玩过。但是每一次,每个人都会让他,没有人敢来捉他伤他。他这个常胜者当得毫无意思,而今终于有一个人,他可以和他玩玩这样小鸟们的游戏。
眼前这人的脾气非常好,带着一些冷静的宠溺的意思,他像是知道他在玩耍,于是也配合,指尖每次轻轻碰到他的绒羽,随后又掠过。
等到容仪玩累的时候,他放慢拍动翅膀的频率,才在那人手心缓缓落下来,被他揣进了袖子中。
那人为他取来了清泉水。
剔透澄澈的清水在琉璃盏中晃来晃去,波光粼粼。
“喝一点?”
容仪不渴,不太愿意喝,他又顺着他的袖子,爬到了他的肩膀上,四处看来看去。
那人也不勉强,又跟他商量:“那我放在这里,你渴了就喝吧。”
那人重新落座,伸手执笔,在面前的卷轴上写了起来。
容仪出神地望着他——这个人用笔蘸墨写就的字,仿佛刀削斧劈,星光的颜色深深地嵌入了竹简中,散发出流云和星辰的光芒。
他也不知道他在写什么,他看了一会儿,觉得有些累了,于是在他肩膀上团了起来,又靠在他的脖子边,紧紧地贴住他。
温暖柔软的绒毛贴在肌肤间,还能感受到这小毛团的呼吸,一深一浅。格外可爱,格外脆弱,让人不敢惊动。
眼前人微微一僵,随后低下头去。
卷轴翻动的声音响了一会儿,容仪感觉到他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他:“我找到你了。”
容仪:“?”
“明行。也难怪你能找到这里。”那人翻到卷轴的某一页,“但你怎么从梵天,跑到这里来了?嗯?跟我说说。快一百岁的小凤凰了,还不会化形吗?”
这人的声音里带着一些笑意。
容仪实在不知道这个人怎么翻到的他的身份——幸好他现在是一颗鸟团子,看不出他浑身发热,他决定装傻到底,只是继续抬起头,用乌溜溜的豆子眼瞅着他。
不管怎么问,就还是这么瞅着他。
好在那人没有继续追问,像是也没有忌惮他明行的身份——这让容仪又松了一口气。
那人放下了手里的卷轴,继续提笔写着那堆奇奇怪怪的文字。
他的袖子很温暖,身体也很温暖,容仪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这一方天地中似乎还有另外日升日落,容仪醒来时,发现外边天色已暗,透出黄昏的颜色,大殿里笼罩着一片沉静的金黄。
他回到了那人的袖子里——兴许是那人怕他冷,特意把他塞了进去。
他从袖口往上看,望见那人也用手撑着下巴,像是睡着了。
他肚子饿了。
容仪想起进来时外边有有一棵参天巨树,于是钻了出来,想往外飞,看看能不能给自己找到一个果子,再给这个人带一个果子,
但是他刚刚飞了半尺,猝不及防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给抓了回来——
他又回到了这人的手心。
那人像是在这一刹那瞬间恢复了清醒。
他赶紧松开手,捋了捋他的绒毛:“你饿了。乖,别害怕。呆在这里,天亮了我替你出去拿果子。”
容仪并不清楚这中间的逻辑关系,他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天亮了才能得到果子,但他很听话,他又“啾啾”了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