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黎盯着黎霄的背影，良久后黎霄才转过身来。

他像是不敢看苏黎，低垂着眉眼，比之前在医院的时候看起来还要拘束。

店内突然陷入一片死寂，没人说话。

苏黎面无表情，唐晨在一旁垂着眼睛。

许是太压抑了，一旁那个叫许杭的开口想缓和一下气氛，在旁边笑着说：“哎呀……都是亲人，坐下来说，坐下来说，有什么话不能说呢！好好沟通沟通，是吧？呵呵呵……”

他话说的越往后越僵硬，最后自己识趣地住了嘴，因为压根没人搭理他。

半晌后，黎霄像是终于想通，又或者是被苏黎的目光盯得受不住了，他抬起头，看了苏黎一眼，那一眼透露出来的神情让苏黎不自觉心口一怔。

“我……”黎霄支支吾吾半天，还是没能说出什么话来。说：“我……”

这吞吞吐吐的架势实在让人着急，一旁的唐晨忍不住了，干脆替他开了头，唐晨对苏黎说：“小黎，他其实是你舅舅。”

一句话说完，室内重新沉寂下来，像是被人拉了声闸。

保安一下子抬头动了动嘴，目光闪动。

唐晨觑了一眼苏黎。

苏黎很安静，表情看不出来丝毫波动，也就判断不了他这会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黎霄在苏黎的安静中，抓紧了衣摆，颇有点手足无措。

大概是脑补了什么，表情好像受了什么打击，霎时变得灰暗，眼里的水光消散。

“舅舅？……”不知道过了多久，苏黎才开口，语调古怪，让人一听就知道他不是很高兴。

他轻声道：“那么……现在‘舅舅’来找我说要照顾我是什么意思呢？你是觉得我还是小孩子，需要人照顾是吗？”

“但我不是小孩子了，我不需要你照顾我。”

“再说，我有男朋友，他也可以照顾我。你现在出来管我又是什么想法呢？心疼我这个被人当成联姻工具的外甥了？”

苏黎说完这话，依然盯着对方，语气轻轻地：“而且，既然是我舅舅，为什么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你来找我，为什么当年我会被抱回苏家，我的母亲又是谁？你能给我解惑一下吗？”

苏黎每说出一个问题，对面的人脸色就难看了一分。

说到最后，他竟像是承受不住一般，崩溃地蹲下来，捂着脸不说话。

满厅里都能听见他微带哭腔的呼吸声。

“……”

看着他的样子，苏黎突然忍不住深深吐了一口气。

眼看着这人是不能好好回答他的问题了。

苏黎往一旁走开，脚步声没有放轻。

其实他原本是没有生气的，他是打算好好问明白的。

刚刚他听到唐晨说这个人是自己舅舅的那一刻，他的心底里在那一瞬间冒出的第一股情绪是喜悦，那种突然发现自己还有一个如此亲近的血缘亲人时的兴奋。

因为，至少他从来没有从苏家人身上感受到过亲情的温暖。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舅舅虽然陌生。但从第一次见面开始给他的感觉就是亲切的。更何况，对方还说要保护自己。

即使他不需要，听到这一番话，也还是难免受到触动，他也不得不承认，他内心里是极度渴望亲情的。

但感动归感动，渴望归渴望，无可避免的是，这份感动很快就被他心里的委屈给压下去了。

虽然那天他和薄晔聊完以后，已经暂时放下了私生子这件事对他的影响。

但那只不过是暂时因为男朋友的安慰而压抑住了。

他心里其实还是有恨有怨有气的。

刚刚他走出来的那一瞬间，这股郁气就突然从心里冒了出来，并且随着他不断说出问句而不断加深。

所以他没忍住，脱口而出的话都带着浓浓的埋怨和讥讽，总之口气非常不好。

苏黎这么一动，不知道对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突然站起来一把拉住了苏黎的手，声音沙哑：“你先别走，我说，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好。”见对方开口，苏黎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黎霄：“你说。”

一见苏黎转身，身旁两人非常自觉地往一旁退了几步，安静地不说话。

“我……我一直没来见你，是因为我坐牢去了。”半分钟后，黎霄低声说。

虽然心里有了种种猜测，但苏黎还是没能想到这一茬。

苏黎吃惊道：“……坐牢？”

“你……犯了什么罪？”苏黎问。

“……”对方仿佛很难以启齿，一个理由说的跟要他命似的：“杀人。”

苏黎心里咯噔了一下，不敢相信地看着黎霄：“……”

他有点乱，脸色都白了起来，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和对方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