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凌猛地清醒了。他睁开眼睛，问道：“你不是说监察委没有处分你吗？”

沈昭平平静地说：“但在体制内，我们的关系就是不能诉诸于口、公之于众的。我能理解规定，但我不想连谈恋爱都要受到限制，我想正大光明地跟你在一起。”

束凌说：“但其实出了体制，社会也是这样。大家可能还是会用异样的眼光看我们。”

沈昭平并不在乎：“我不在意。”

束凌摸他的脸：“但我知道你很喜欢这份工作。”

沈昭平没反驳，垂下了目光。

束凌注视了他一会儿，吻了吻他的额头，低声说：“你想好了，就去做吧。”

沈昭平提交了辞职申请，花了一两个月的时间把手头的案子结掉，把其他的工作交接好。走的那天意外地有不少同事过来同他告别，顾学双说：“沈检，不管怎样，跟你一起共事很开心。”

沈昭平很认真地说：“谢谢你。”

他把办公室里收拾好，把属于自己的私人物品放进了纸箱里封好。沈昭平的书记员帮他养了不少绿植在窗台上，硬是要他带走，小姑娘眼睛通红：“沈检，求你了，算是我送你的礼物。”

沈昭平只好把几盆多肉和吊兰也用塑料袋装上。

他抱着行李往外走，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办公室。但沈昭平并没有驻足太久，很快转身离开。走到车库的时候，他远远地看见自己的车前站了一个人。

沈昭平走近了，那人便也站直了。沈昭平叫他：“师兄。”

李赢的目光从他怀里的箱子上掠过，又看向他的眼睛：“要走了？”

沈昭平点头。

李赢双手插在口袋里，问道：“值得吗？”

沈昭平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把手里的东西放进后备箱，转过身面对着李赢，轻声说：“师兄，祝你事业一帆风顺、步步高升。”

李赢沉默了短暂的几秒，突然说：“你知道，是吗？”

沈昭平没有说话。

李赢嗤笑了一声，说道：“昭平，我研三的时候第一次见到你，当时候你刚进师门，我忙着毕业论文，跟你没太多交集。但我总是从钟老师的嘴里听见你的名字，年年拿国奖、英语法庭辩的冠军、每年都能发核心刊，简直像个完美的人。”

沈昭平像是没有听见他说什么，淡淡地说：“师兄，我要上车了。”

李赢走近了几步，眼神变得有些冷：“你总是这样，看不起所有人。”

沈昭平已经打开了车门，闻言回头说道：“我没有看不起任何人。”

李赢说：“是吗？可你的表现从来都不是这样，事事都要压过别人一头，什么都要争第一。”

沈昭平顿了一下，神色仍然很冷静：“师兄，你是气我，还是气你自己呢？是我事事都要争第一，还是你事事都不如我？”

李赢像是被他戳了痛处，表情顿时十分难看，甚至于有些扭曲。沈昭平已经关了车门上了车，正在系安全带，李赢趴在他车窗边恨恨地说道：“那又怎样？现在你要走了，而我年底可以评四级高检，你觉得谁是赢家？”他冷笑道，“沈昭平，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是思特里克兰德？别把月亮想得太美，早晚你会失去所有，悔恨终身！”

沈昭平觉得很可笑。到了这个时候，李赢还在引经据典，他好像永远舍弃不掉自己精英的身份，一举一动都要以精英的刻度要求自己。他同时又感到很荒谬，为什么所有人根本没有经历过他的生活，就断言他的人生一定指向后悔呢？到底是他疯了，还是那些自诩清醒的人嫉妒他是个不顾一切的疯子呢？

这时候束凌打来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家？上次没吃成，我们今天去吃火锅吧。”

沈昭平发动了车子，说道：“快了。吃什么都行。”

束凌的声音听起来很高兴：“好啊，我要点五盘牛肉。”

沈昭平挂了电话，礼貌地对李赢说：“师兄，再见。”

他踩下油门，驶出了检察院的大门，心底充满了奇异的安宁。

第40章 番外二（13）

束凌当晚终于如愿以偿地吃到了火锅。

沈昭平口味清淡，陪着束凌吃辣锅，鼻尖嘴巴全是红红的。束凌递水给他：“别逞能。”

沈昭平不理他，还是继续蘸酱吃。

回到家两人头发上衣服上都是火锅味儿，换下衣服洗了个澡，才把味道清理干净。沈昭平先洗的澡，束凌出浴室的时候，发现卧室里没人。他把毛巾搭在脖子上，叫了一声：“昭平？”

没人理他，束凌看见衣帽间的灯亮着，于是走过去。沈昭平正站在衣柜面前，出神地站着。

束凌走近了，看见衣柜里挂着一整套的检察官制服，现在外面已经套上了透明的防尘袋。他从身后抱住沈昭平，在他耳后亲了一下：“很喜欢这个职业，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