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青云心思细腻，为了安他的心，我向他保证明天店家一营业我就去说明情况。他被我逗笑了，眼尾嘴角都翘着，因为肚子上的疼，不及以前明媚张扬。

我的心尖汩汩朝外淌着酸水，隔着被子拍了拍他的手臂：”快点睡了，睡醒以后，我有话和你说。“

睡醒了，等他精神了，疼也缓解了，我们面对面，他躺着，我坐着，我要告诉他，我喜欢他，从夏天到冬天。

我本来要寻一个安静的下午，现在却不想等了。

我想看着他的眼睛，堂堂正正对他说，别在书里找答案，我可以做那个让你尝到爱情滋味的人。

一小时前我问郑青云，为什么要为我挡那一下，他看着我，十秒后又慌乱地错开眼神，闷了半天，以为我要责怪他，最后才说因为我可能有危险，他想替我扛下来。

说话的时候睫毛垂着，像个才被罚站过的孩子，招人疼，惹人犯罪。

郑青云眨了下眼：”好，那你也睡。“

我点了点头，却没准备睡，今晚我就坐这儿守着他，一字一句地推敲太阳升起后的告白。

这次郑青云是真睡着了。我第一次知道他睡着以后有轻微的鼾声，像猫被挠下巴时喉咙里泄出来的闷哼。他睡着睡着身子就往下滑，只露出一双眼睛，碎发随意地耷拉在额头上，看上去年龄又小了五岁。

我盯着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眼神。贪婪的？还是温柔的？我放纵自己看了他片刻，关了灯，病房霎时被漆黑掩埋。我靠着椅背，闭上眼，心脏因着九分兴奋和一分惶恐热烈搏动。

没人看见的地方我放松了警惕，断断续续的场景放电影一样一帧一帧在脑海里闪过，从河边的偶遇，到郑青云主动的邀约，和他一起回了老家，回到成都朝夕相处……我在回忆的过程中理清脉络，像是重新经历了一次心动，真实的幸福感泡酥了我的骨头。

我想了很多句子，然后把它们一个一个否定。要不就是觉得太唐突，要不就是觉得太隐晦，思来想去总是找不到恰当的词语和合适的语气。我这才惊觉喜欢一个人是这样一件费心思的事，哪怕自忖胜券在握，还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我以为我会枯坐在冷板凳上冥思苦想到天亮，然而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还是被困倦压倒了。意识慢慢回笼的时候，我趴在郑青云身上，侧着脸，头枕着手臂。

我的大脑苏醒了，但我选择闭着眼继续装睡。这个选择纯粹是因为郑青云——即便不睁眼看，我也知道他正在看着我，他暖烘烘的鼻息扑在我脸颊上惹出一丝隐秘的痒意，我想伸手挠一下，最后还是硬生生忍住了。

他刻意控制了呼吸的频率和轻重，然而我睡眠很浅，即便这样小心，他还是把我惊醒了。

我不睁眼，也不说话，我倒要看看他想干什么。

片刻的安静后，郑青云轻声问：“哥，在睡吗？”没等到我的回答，他移开了些距离，自言自语说，“没理我，那就是在睡了。”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此刻正睡在他的腿上，他为了不把我吵醒，只能活动上半身。

顿时我想到了另一种可能——他该不会是想上厕所，现在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尴尬局面吧？

我有点想笑，但一点也没有主动睁眼的想法。我冒出了点恶劣的心思，想要看看即便真是这样，他到底会怎么做。

没想到郑青云没消停多久又凑了过来，这次直接伸手戳了戳我的鼻尖。其实也不算戳，顶多算是碰了一下，他的指腹在挨着我皮肤的那一瞬就立马撤走了。他嘀咕着：“卓子骞，你真好看。”

我：……

怎么也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句话，高兴也不是，荒谬也不对劲，更想不到他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的理由，哭笑不得大概就是我现在的心情。

郑青云似乎认定了他用这样的音量说话不会把我吵醒，于是自顾自地开始在我身边絮叨。我保持着睡着的姿势不动，屏气凝神听他讲话。其实清醒之后还维持着睡姿挺不舒服，手臂麻了，呼吸也不畅，但我怀着类似于窥探秘密的心思，打定主意要装睡到底。

“昨天晚上还教训我来着，结果自己睡觉都不多披件衣服，”他在我身上盖了件衣服，又补充一句，“以前淋了雨就发烧，现在吹了一晚上冷风，也不知道会不会感冒。”

他吐了口绵长的气：“几个月前还是我照顾你，结果现在变成我躺在床上了，这种事都带买一送一的？生活真是好玩。”

好玩？

我满心无奈，他到底知不知道我昨天被他吓得半死啊？

听他语气大概是不知道的。我听见他喃喃说：“你知不知道，昨天我在路口看见你跑出来，气喘吁吁的样子。我当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觉得你那样好……好乖，让我想要张开手臂把你接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