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算不上累。

但清早冲澡时，唐楼在花洒下待了很长时间，足足有近一个小时。淋浴间里蒸汽萦绕，哗哗的流水声，冲得他身上皮肤都已经发红发烫。

他在整理思绪。

一夜没睡，被周虞的电话，扰乱了方寸。翻来覆去，在床上辗转反侧，脑子像被人打了闷棍，昏沉沉晕乎乎，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周虞说：“听见没？我追定你了！”

他要追自己？

看到自己身上的这些疤痕，他不觉得难看吗？

唐楼又调高了水温，仿佛有了荒诞的想法，只要水温够热，就能把崎岖不平的疤痕都熨平坦了。

他当然没有回复周虞，这让他怎么回应。

说，好啊，你来追我啊！这种话，他哪里会说出口。他曾经下定决心要将周虞埋在心里，绝口不提。

于是，周虞的名字，他一次都没有主动提起过。周虞的新闻，偶尔出现在他的视野里，都被他慌乱地关闭。

不看不听不想，是他压抑情感的方式。

但有什么用呢？闭上眼睛，就能勾勒出周虞的轮廓，夜深人静，就能想起他低喃的声音。只要有一丝的不设防，周虞就会出现在唐楼的脑海里，占据他全部的心绪。

他已经很努力地......不去想他了。

只是，一直都做不到。

现在说，前程往事都翻篇，他要追求自己。

这种表白，可以相信吗？

他还有勇气，接受吗？

“唐楼！你洗了多久了？该不会睡着了吧？”诸光荣在客厅里吼了一嗓子。从他钻进厨房洗菜开始，四菜一汤都做完了，唐楼居然还没有洗完澡。

“马上。”唐楼甩甩头发的水珠，拍了拍脸蛋。他心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至少，学生们想要的签名照，问题不大了吧。

吹头发的时候，唐楼看着镜子里苦大仇深的自己，突然就笑了。什么嘛！周虞对自己表白了，结果还在想什么签名照。真是个好“老师”！

“你今晚回来吃饭吧？我让店里厨师今晚给你煲鸡汤。”诸光荣指了指桌上的三明治和咖啡，“先吃早饭，我送你去学校。”

“不用了，一会有人来接。你手里的是什么？”唐楼乖乖地坐在餐桌前，端起了咖啡杯。他看着诸光荣忙着把餐盘里的菜装进食盒里，还码得整整齐齐，摆了好看的造型。

他对诸光荣做菜的手艺，一向佩服。要是，哪天他不想当餐厅老板了，至少还能当个厨师。

“外卖。”诸光荣笑嘻嘻地摆着食盒，哼着小曲，“你中午都在学校吃食堂？”

唐楼指了指面前的三明治：“这个够我撑到晚上了。”

“那不行！你必须得吃午饭。中午把你吃的午饭拍给我看看。”诸光荣举起手里的筷子，指了指唐楼，“你住在我家里，就得听我的。”

“那你也给我准备‘外卖’啊。”唐楼一笑，这外卖一看就不普通。诸光荣肯定又在追女生，践行抓住她的心，就得抓住她的胃策略。

“下次一定。”诸光荣一边摆盘，一边忙着看手机，“今天来不及了。”

唐楼看着他手忙脚乱，食盒摆的精致细腻，但身上的睡衣到现在还没有换。

他拿着三明治，边吃边回房间，也要准备去学校上班了。

诸光荣仍旧不忘在身后叮嘱：“晚上记得喝汤。”

“知道了。诸妈妈。”唐楼抬脚勾上门，听见门外诸光荣怪叫一声。

唐楼一连换了好几身的衣服，也没有什么特别，颜色不出挑，款式也很大众。最后，他还是穿上一件黑白相间的短款冲锋衣。

临出门，他照了10分钟的镜子，换上皮靴的时候，闷声自嘈：“瞎期待什么。万一他不来呢？”

关上家门，按了电梯下行按钮。

周虞的短信就到了：“我到了。地下车库。”

唐楼忍不住嘴角上扬一下，克制地只回了一个“嗯”。

周虞开了自己的车过来，正正好停在唐楼出单元楼的口子上，一下子就看到了单肩背包的唐楼。

他没有按下喇叭，只是打了两下双闪，提醒唐楼上车。

唐楼开车门的时候，还悄悄做了个深呼吸，才伸手去拉门把手。坐惯了越野车，他拉门的动作有点用力，上车后有点不好意思。

周虞戴着鸭舌帽，耳朵上挂着能遮掉一半面孔的口罩，轻松自如地说：“睡的好吗？”

好什么？！根本就是一夜没睡。

“还好。”唐楼口是心非。坐在周虞车的副驾驶位，在以前也是司空见惯的事。但回国后，这还是第一次。他丝毫不得放松，整个后背挺得像块钢板，脚放好后就没有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