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

他感觉到不远处有人在动，徐稚笃定地想。巨大的饥饿感一阵又一阵地袭击着他，昏沉感越来越重，他又要昏睡过去了。

不行，我不能。

徐稚吸着下嘴唇狠狠地咬了一口，牙齿间汩汩流过粘稠的血液，痛觉一瞬传抵脑部神经，他的眼皮总算抬起来了。

“有——”发出的声音细如蚊呐。

就算外头有人也听不见啊草。

咕噜。

他生气地把脚往前一蹬，不知触碰到了什么，感觉是个废弃的漆桶，轻轻地滚远了。

徐稚又用力一蹬。

咕噜咕噜。

他伸出脚在黑暗中把那东西滚到身边，手脚并用地在地上来回滚动，叮~咕噜~叮~咕噜~

霍辰拿着木棍见什么敲什么，乒乒乓乓地弄出声响，一声又一声地在越来越沉的黑暗里荡远。

稍稍停下来的一瞬，似乎什么地方有人像是在应和他一样，叮，叮，咕噜，咕噜。

有人在里面。

霍辰拎着木棍又冲进屋子里。

“徐稚，”他焦急地喊：“是不是你，你在哪儿？”

里面大概有五六间屋子，霍辰摸黑在里面找，旧家具被撞翻的满地都是，藏在里面的老鼠吱哇乱叫着四处逃散。

他从第一间翻到最后一间，没找到人。

叮叮咣咣的声音像在耳畔，可循声找过去的时候又听不见了，根本就什么都没有。

有人在叫我。

徐稚清清楚楚地听到了一声，是谁？霍辰。

他怎么会在这儿。

徐稚摇摇头，继续手脚并用地滚那个油漆桶，一会儿就累的眼前发黑，一下都动不了了。

呜哇~呜哇~呜哇~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似乎听到由远及近的警车声，徐稚试着去往后仰头，一下一下地磕在水泥墙上，藉着疼痛让自己保持清醒。

他不能昏睡过去。

霍辰翻找的脚步一顿，凝神去听，是的，警车来了。

急促的声音越来越近，是朝这边开过来的。

他冲出门去，在空旷的夜空嘶声叫道：“我在这儿。”

七八辆警车打着闪光灯把山间照的如同白昼，浩浩荡荡地开过来了，紧冲在前面的，竟然是徐远的车，他看见霍辰的一瞬怔了怔，问：“徐稚呢？”

霍辰石化一般立在原地，眼珠一动不动：“对不起徐叔叔，我还没找到他。”

徐远往后趔趄了一步，连当大老板的风度都不要了，凌乱地对从警车上下来的县公安局局长万荣喊：“姓孙的怎么还不交代我儿子在哪儿，你们倒是想点办法啊。”

几分钟前，警察告诉他绑匪已经被拦截抓住了。

万荣恍若没听见他的嘶吼，手里拿着一瓶水走过去递给霍辰：“你是霍辰吧？”他围着形容狼狈的少年看了一圈，长长地吁了口气：“没事就好。”

“徐稚还在里面，但我不知道他在哪儿。”霍辰没接那水。

其实没等他说，已经有多名警察冲进去了，还带了一只搜救犬，威风凛凛的，嗷嗷喊着口哨，那阵势估摸着吓得方圆多少里的老鼠都不敢喘气。

十分钟后。

“局长，找不到人。”人、狗都沮丧地从里面退出来了。

“不，”霍辰骤然提高的音调让在场的人心一紧，他说：“就在里面，我算过了，声音的传播速度是每秒340米左右，我听到过一阵有节奏的撞击声，间隔不超过0.3秒，也就是说有人就在以我现在站的这个为中心的周围100米左右的范围内，请您再搜索一遍。”

刚才带头搜索的警察皱起眉，刚才已经把这小破院翻遍了，按照霍辰的意思，是不是要挖地三尺啊。

“有电脑吗？”霍辰脑中灵光一闪，问：“手机也行。”

徐远赶紧把他车里的电脑拿过来：“有。”

霍辰打开电脑，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展示什么天才技能的期待目光中打开了画图，三两下画了个简简单单的坐标图：“这块儿。”

警察们拿去一对比：“这不是房屋后墙上吗？难道那墙是空的？”

一瞬间人奔狗跑，哗哗啦啦的又冲进屋子里去了。

很出乎意料又似乎合乎常理地，在霍辰用坐标画出来的那一点，凝神静气的时候，听到了咕噜叮咚的细微的撞击声。

万荣亲自过来敲了敲：“这墙体是实心的。”忽然，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对身边的警察说了声：“去院子后面……”

音未落，霍辰已经最先冲出去了。

险些被人忽略的一角，徐远抖着手往嘴里送了粒药，干吞了下去。

地面似乎在震动，天好像亮了，徐稚再一次努力地想抬起眼皮，但他太累了，累得手脚再也滚不动那个油漆桶，再也发不出比微弱的呼吸更大的求救信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