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金主又能买到什么爱情呢(110)

作者:两百斤道长 阅读记录

“……那你呢?”对方很担忧地看了他一眼。

“不用管我。”

沈听澜面无表情,声音轻得像是某种幻觉,随后他从员工的手中慢慢拽回了手臂,转身回了办公室。

午饭后,他召集所有人,把剩下的所有展品统一收起来锁进了内部陈列室,然后道:“下班吧,以后不用来了。”

所有人望向他,用一种不算惊讶,但是非常复杂的目光。

沈听澜接着道:“等财务把账厘清,工资会转到你们账上的。”

他曾经明亮的黑眼睛,如今黯淡幽黑成两潭深水,倒映不出任何人。如此目中无人地宣布完,他在众目睽睽下游魂一样地飘着步子离开了。

他回到办公室,将门锁上,然后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撕心裂肺地狂喊。

喊到嗓子哑了,他后背贴着门板,整个人委顿地缓缓往下滑,最后跌坐在地上。

回首近两三个月,他的灵魂一直是在希望和失望中颠簸起伏,在黑暗中追逐那片缕微光,却是在触手可及时看它骤然远去。

现在他不必追也不必抓了。他已经坠入了谷底,再没上升的可能,什么都无所谓了,什么都折磨不了他了。

他在绝望中闭上眼睛,心想活成这个样子,真不如死了。

死的念头让一切都停止,让他的大脑成了和这座艺术馆一样的空壳,让他在虚无中睡去。

“咚咚咚!咚咚咚!”

一阵密集而猛烈的声响将沈听澜吵醒了。

他睁开眼睛,隔着门听见有人高声喊他:“沈先生!沈先生!你在里面吗?开门!快开门!”

这急迫的喊声激发了他避险的本能,他打开门,先感觉一股热风涌进了办公室,然后就见到了保镖黢黑的脸。

“着火了,快跟我走!”

沈听澜一惊,却是往屋里缩:“我要拿些东西!”

保镖想他拿的必是重要物件,便先四下一望,趁着他拿东西的间隙冲到厕所里用莲蓬头浇湿了自己的外套和两条擦手毛巾,然后把毛巾往他头上一披,另一条塞到他手里:“捂上嘴,走!”

一楼已经是火光明灭,浓烟四起,幸而还没到粱断柱塌的地步,两人低头一阵猛跑,很快就跑出了大门。

远处传来长而尖利的声响,长街尽处警示灯散发出了亮眼的红光。沈听澜惊魂未定地望向驶来的消防车,只感觉手中毛巾被风吹得冰凉。

直到看见火光冲向了二楼,车上的消防员下来铺消防带,接消防栓,他才后知后觉睁大了眼睛:“钢琴……画!”

人群里突然伸出一只手,将他往后拽了几步:“别管那些了,命重要!”

沈听澜回头,定睛一看,是艺术馆的旧人之一,那人一手拉着他,一手急切地跟他比划:“我亲眼看人放的火!就那个疯子!”

沈听澜在对方颠三倒四的叙述和保镖的插嘴中,一点点拼凑出了事件的始末。

原来这名员工白日看他精神不济,下班回去后总觉得放心不下,无法入睡,于是便拨了他的电话。谁知他睡得沉,根本没听到,对方以为他出事,便赶紧驱车前来,没想到正看见前些时日的“精神病”从馆中溜出。

她心知肯定是有人将那精神病保释出来闹事,心中一惊,因为只身一人又手无寸铁,不敢贸然上前,只得先报了警,过了片刻才奓着胆子上前,结果就发现馆内已经起火,连忙又叫了消防员。

而此时保镖也冲进了火场,在楼上一遍遍敲门,及时把沈听澜喊醒救了出来。

十多分钟后,馆内的火终于尽数扑灭。

沈听澜立时飞一样地冲回馆内,不顾阻拦地奔向了陈列室。

陈列室所在楼层高,没有受到波及,密码锁和瞳孔识别依然有效,内部也没有失窃——幕后真凶不在乎钱,只想把一切都毁了。

重新锁上陈列室,沈听澜飞奔到办公室。

办公室在三层,全层上了防火涂料没有被烧到,然而木质的门和门锁已经受热变形,挡住了去路。沈听澜站在门口踢了两脚也没能打开,最后还是消防员拿工具给他顶开的,顶完后嘟囔了一句:“你不是从这间逃出去的么,怎么还关了门?”

沈听澜没有理他,几乎是直接扑进了房间,扑到了房间一角的钢琴上,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一寸寸地照,照了好一会儿才坐回到琴凳上,大口喘气不止。

他是后怕。

虽说之前想过死,可他才二十岁,又怎会对生毫无留恋,只是连续受打击后,没有动力再去努力上进罢了。当死亡阴影真正笼罩到头顶上,又同他擦肩而过,他还是庆幸自己活着,庆幸有人喊醒他,庆幸有人为他及时报火警,庆幸他平时顾及办公室有许多重要资料和钢琴,养成了随手关门的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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