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一日(61)
他把视线移向了菲里克斯身边那个高大俊朗的男人。
那是他的理想爱人。他想。他看着那双蓝到不可思议的眼睛和那张脸上冷酷坚毅的线条。
-------------------------------------
注释:
*这是里尔克(Rainer Maria Rilke,1875-1926,著名的德语和法语诗人)的诗句。像所有的诗歌一样,它难以翻译,除了文中的译法,另一种更贴合原来的句子结构的译法是:“我们唯有在此才更深刻地体验自己的生命:在深切的爱和深重的悲伤里。”其中grosse Liebe(字面意思是“大爱”)既有“强烈的爱深厚的爱”, 也有“伟大爱情”的意思——在口语里经常用这个词组来形容郑重其事的、非同一般的恋爱,也可用于指代那个最重要的爱人,类似中文“真爱”或“至爱”的用法;此前菲里克斯说的“伟大爱人”亦即是这个词。它也经常和Leben(兼有“生命”、“生活”和“一生”之意)联系在一起,比如grosse Liebe meines Lebens (我的一生至爱)。在文中的翻译只能十分勉强地兼顾这些多重意思。
** 常见的拉丁文墓志铭:REQUIESCAT IN PACE. (在此安歇。) VALE DULCIS ANIMA.(愿灵魂安好。) 还有一句我个人喜欢的:MORS CERTA, HORA INCERTA. (“死亡是一定的,时间是不定的”。或者更文艺一些的翻译:“生无定时,死必有期。”
十月六日,周日
第23章
闹钟还没有响起。然而一种奇异的感觉揪住了心脏,令他骤然清醒过来。菲里克斯睁开了眼睛,看着对面的人,那双温柔的褐色眼睛里有些微的红丝。
“嘿,你醒了多久了?”他轻声呢喃。
“有一会儿。”埃瑞克回答。“你想起来么,还是再睡一会儿?”
“现在是几点?”
“六点一刻。”
“我会起来。”他微笑着又闭上了眼睛。“马上。——等你做好了许诺给我的可丽饼。”
“甜的,还是咸的?”
“甜的。我要一个加肉桂和糖的,另一个加巧克力酱。”
他听到脚步声离开了房间。随后从一墙之隔的厨房那里传来了电动打蛋器的声音。
一刻钟后,空气里弥漫着蛋和奶的甜香。咖啡机发出了呼噜呼噜的声音。
菲里克斯走到餐桌旁。
“你换过了花。”他打量着水杯里插着的一朵白玫瑰。
“嗯,从院子里剪的。那朵非洲菊枯萎了。”埃瑞克说,把煎饼的盘子放在他面前。
“谢谢你。”
他吃完了两份煎饼,双手合拢。“埃瑞克,你是我认识的最棒的厨师。”他笑着说。“我可以再来一份么?”
“当然。”
“两种各来一份?”
“当然。”
“那之后我还能再要一份么——如果我还能吃得下的话?”
“当然可以。”
“噢,太好了。我爱你。”
埃瑞克拿着 T型推的手僵了一下。他回身看了一眼菲里克斯。后者向他友好而自然地微笑着。
“不客气。”埃瑞克回答,随即往平底煎盘里倒上蛋奶糊。
“你的行李收拾好了吗?”埃瑞克重新回到餐桌前坐下,拿起咖啡壶来为自己和对方添上咖啡。
“你知道我没什么行李。”菲里克斯说。他咽下了最后一叉煎饼,满意地擦了擦嘴。“好消息是,我给那个中转火车站打了电话。他们找到了我的旅行包,因此我可以在回程上去取回来。”
埃瑞克放下了咖啡壶。“我以为那个也是你编的。”
“拜托,我也并不是每一句话都会撒谎的好吗?”菲里克斯举起了手,做个鬼脸。
“嗯,你什么时候会回到斯特拉斯堡?”
“如果德铁正常运行的话,差不多下午四点就能到家。——不过这年头的德铁晚点似乎才是正常。”他看着对面的埃瑞克,有些犹豫,欲言又止。
不等他能够再度开口,埃瑞克说:“那你什么时候回加拿大?”
菲里克斯眼底的笑意骤然消失了。他直勾勾地盯着埃瑞克。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他低声问道。
“昨天夜里。我搜了照片。”埃瑞克说。“因为……我想看一下泽诺的样子。”
他拿起了放在一边的手机,启动屏幕,推到他面前。屏幕上是笑逐颜开的一群年轻人,站在最前面的是泽诺·普莱斯利和菲里克斯·洛贝尔。照片下面的新闻小字是“来自魁北克蒙特利尔的普莱斯利—洛贝尔IoT平台项目赢得天使基金McPlant种子轮投资”。
菲里克斯对着那张照片看了几秒钟,然后他把它推开了一点,向后靠住了椅背。
“所以你发现了我是来自加拿大而不是法国。——然后呢?”
“我想了很久。”埃瑞克说。“一直都有一些事情……一些奇怪的细节,我知道你在撒谎但不明白为什么……然后它们就像拼图一样突然聚拢到了一起,一切都对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