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晓雾忍不住笑了一下，困扰他的两件事，一件似乎已经解决了，而另一件，不去想也就不会烦心。

秦一铭大大咧咧道：“行了宝宝，别太感动了。”

他无意间瞥了眼后视镜，对上了司机大哥惊诧的眼神，明晃晃地写着光天化日之下这对狗男男就在出租车上调情，成何体统。

“……”连晓雾的心情顿时晴转多云，挑起眉眼瞪着他。

秦一铭无辜地摊手，表示我只是随着你妈妈的称呼而已。

秦一铭驾轻就熟地掏出手机，果不其然，微博上已经有了许多偶遇他俩的生图。他也是临时起意同连晓雾出去玩，没把这回出门当成营业指标，看着也有点头疼，下一秒佳佳的索命电话就打来了。

“出息了啊，一礼拜没见着你就和秦老二溜出去玩了？”音孔里传来呼呼啦啦的风声，佳佳郁闷道：“你俩回家了没？没给人堵着吧？”

连晓雾乖巧道：“在路上，没有被堵。”

其实他俩也就是在街上晃了一圈，买了两杯奶茶，还没想好下一站到哪儿玩，就出师未捷地踏上了回家的路。

佳佳也没多说什么，最后道：“我和大黄后天回来。”

连晓雾说：“嗯，等你们回来，我有事要商量一下。”

过几天要在卫视的元宵晚会登台，秦一铭在他家里又住了两天，等到那对准夫妻回来了，才载着自家艺人和别人家不省心的崽回了公司总部。

佳佳听见他说决定续约的一瞬间几乎要跳起来了，两条眉毛聚拢，愕然道：“阿崽，是你自己决定的吗？”

连晓雾颔首，摸了摸鼻子：“嗯。”

“为什么？”她将不理解摆在了台面上，一整套理由憋在腹中，脸皱成了一团。

很多人都视spark为一块跳板，一道捷径，即便自身实力不算过硬，也能凭借着脸庞进入娱乐圈。演员、歌手，偶像同属娱乐工作者，偶像之所以沦落到行业底端，是产业现状下难以流传作品的一种困境。好的演员会留下优秀的影视作品，几十年前的歌曲今日听来仍旧历久弥新。可偶像似乎什么都留不下，只谈spark，别说十年前的舞台，五年前的表演都未必会有人回头去看。

不仅如此，在承载了粉丝爱意的同时，还要时刻担心这份爱意的流失。工业包装下偶像的准入门槛似乎越来越低，随时会有流水线传输过来的新成品替代过去的人。一个个稍纵即逝的符号，不足以成为让人们记住的作品。

连晓雾常常以一种平常的姿态窥视着言元，这个在偶像行业做到了极致的男人。尽管如此，他在spark付出的所有，也不曾为大众所知。言元是那个演戏的言元，而不是在舞台上挥洒着汗水的言元。

同理，连晓雾该怎样才能成为一个以偶像身份让人记住的人？

因为他而踏进剧场的人早就不止一个了。连晓雾得到了很多很多沉重的爱意，来自父母亲人，来自粉丝，来自朋友，来自……唐嘉，他倏然发觉，贪心真是人的本质。言元问他愿不愿意接过总监督的责任，他就毫不犹豫地思考起了更多。

比如，让沉于底端的偶像两个字，往上走一点。

职业有高低贵贱之分吗？理论上未必，但实际上是会有的。纵使在日积月累下看穿了行业的本质，他也仍然想留下来，再试一试，能否为言元未竞的事业再向前推动一步。

经纪人看看他，虽然没说话，眼神里也含着疑问，只是不像佳佳那样外放。

连晓雾顶着两道审视的目光，压力颇大地开了口：“真的是我自己决定的。你们不用太担心我，我认真考虑过。”

他没有将心里的那点想法宣之于口，佳佳还欲再说，黄梓新却拦住了她：“确定想好了？”

“嗯，想好了。”

黄梓新搓了搓手指，没能触到熟悉的烟卷，垂眸掩饰道：“行，我明白了。这事就这么办，合同那边我去替你争取，到时候你看没问题就签，有什么想法直接和我说。既然要续约，那就不能让你吃了亏。”

连晓雾笑起来：“新哥，你的工资是李总开的呀。”

黄梓新也笑了一下：“但你是我带出来的人。”

处理完手头第一大事，连晓雾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另一件。恋爱与偶像看起来是完全对立的两个词，以前常有瞧不起spark的人戏称他们是“众筹情人”，做着万千粉丝的情人，背地里做一个人的情人，这算什么，欺骗消费者吗。

明明是在物化着偶像这一类身份，却极少有人反驳。

连晓雾想，至少现在，至少在他没有探寻出平衡点之前，即便此前有无数个先例，他也不能贸然打破“恋爱禁止”这道根深蒂固的条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