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疯长+番外(4)
那时他没赶上趟,送行队伍里,没有自己。
照片上的男孩眉眼弯弯,笑容灿烂。他站在浦东T2的安检口,身边拥着一大群高中时的狐朋狗友,鲜花簇拥,热闹非凡。
或许他并不缺自己,就像很多植物一样,离开阳光,也照样可以生长。
阳光并不是植物必要的生存条件。
男人泄了口气,删去搜索框里的号码,将名片放回。
大毛夜里也打呼噜,像座等待爆发的小火山。
男人捋了捋它的毛,抱得更紧了。
林朝阳是被高中同学群的震动给吵醒的。
那群他加了多年,但里面少有人讲话。毕业以后,大家各自奔向五湖四海,偶尔冒出的几条新消息,尽是美团饿了么拼单和拼多多集赞。
林朝阳连屏蔽的兴趣都没有,一直放着。
消息狂震。大多数来源于王婷婷,高中时出了名的扩音器、小喇叭,兼文艺委员。
“听说了吗听说了吗?李英达回国了!”
底下一群人在刷欢迎表情包。
“我刚加到他,已经拉他了,你们的大校草,现在可是央广头牌。”
林朝阳瞬时清醒,屏幕很快跳出显示:“玩家李英达加入群聊”。
玩家李英达是李英达的微信名,高中时就一直在用。林朝阳没料到他还没改,所以,过去了这么多年,他给自己的定位还是玩家。
好一个“玩家”。
“大家好,我是李英达。”这是他在群里的第一句话。
底下附和声如浪。
林朝阳盯着手机屏,输入“欢迎”,似乎不够特别,又回撤删掉,打上一句“英达你好,欢迎回国”。
好像又显得过于热情。
不然试试表情包?男人点开收藏列表,他不怎么网聊,平日里收藏的表情包不多。
好在他可以复制,在群里挑了个最顺眼的二哈吐舌的表情,跟着刷屏大军,发了出去。
一秒,两秒。
没有回复。
五秒,十秒。
还是没回。
男人略有些躁,起身喝了杯水,拉开窗帘,将阳台上的多肉搬到离阳光更近的地方。
他再次回到床前,扫了眼群消息,英达在下面撒起红包,一个同学一个同学地艾特过去,表示感谢。
感谢队列里,唯独没有自己。
男人莫名有一丢丢沮丧。
他果然只是玩家,昨天在台里,洗手间的镜子前,他那些暧昧话术,不过只是久别重逢后的一时兴起。
其实哪有什么破镜重圆的爱情?自己又在期待些什么?
傻子,林朝阳是傻子。李英达说得没错,自己和以前一样,还是那么傻乎乎的。任人嬉闹,任人游戏。
男人简单洗漱后,换了身衣服,今天有节大课,他得提前到校。
对着镜子,他打开了腕表盒。盒子里码放着十多只银光熠熠的男士腕表。
它们来自不同国家,不同工匠,但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每只表的表带上,都刻着LIN。
男人指尖一一掠过表盘,中途越过宝格丽镜蓝,没有停住。
林朝阳埋头想了一会儿,最终拎起一只卡地亚的Ballon bleu,扣在手腕上。
发胶喷了两下,他整装出门。
课时一小时半,林朝阳惯例在结课前,下发下一节课需要用到的教辅。
他双手抱胸,一一清点着今天的到课人数,也是奇怪,足足比往日多出了一倍。
蕨类学讲义进程过半,在生物系并不算热门课程。往常能来二十个人就已经算不错,今天数了三遍,居然有六十多号人听课,签到率逼近九十。这让他有些意外。
课后林朝阳协同几位学生,整理多余讲义,手机响了。
来电是李升,高中时的老班长,出了名的老好人,如今在浙大竺可桢念巴德年医学班,两年前刚去了爱尔兰,做一个学科交换项目。
两人联系不怎么频繁,但还算关系不错,李升是林朝阳这些年唯一还保持联系的高中同学,他本不爱在人际交往上多下苦功。
“朝阳,”对面的声音相比从前更见低沉,耳机里听有些涩,“听说英达回国了。”
“嗯。”男人摁动Airpods,头也不抬,埋头理着资料,“我已经知道了,还见了一面。”
“这么快的吗?”对面难掩忧心,口气无端沉重几分,“你......”
“我很好啊。”林朝阳微微带笑,接过学生理好的资料,将两沓合为一沓,放进文件夹里。
李升说:“我没想到他还能回来,我以为,这辈子你们都不会再见到彼此了。”
林朝阳拿起文件夹,夹在腋下,跟学生一一告别后,走到廊下,方说:“当初是他先放的狠话,说要走的人也是他,我尊重他的一切决定。”